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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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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鸟图

百鸟图 2.21b
——一只飞鸟

火车提前进了站。
在下车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依然是那款式的红披风、牛仔裤,只不过头发剪短了些。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周围的一切都像两年前一样熟悉而亲切,只是眼前的小丫头变了——她长大了。
枯叶落了一地,风吹过的时候卷起一片凄红。人潮在向外涌动,没有谁会对一路经过的风景流连。我用手梳理着她被风吹散的丝丝细发,抹去她那快要掉下的泪珠说:
“你好吗?”
“我……我很好。”
“大家好吗?”
“大家,都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她叫企。两年前我就是在这和企告别的。同样的深秋时分。

已经两年了,我知道有很多东西都已经改变,比如我,比如企。
两年的时间,足够了。两年后的今天,相信我们都已经不再是曾经轻狂的少年了。

时间的飞逝让人感慨,昨天我还在为能有一个好的单位看中自己而挥着笔,如今却已经成了一个发表什么都有人评论的作家了。

企是B大美术系的。我曾画过一幅百鸟图,她说她很喜欢。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说能看懂它。
的确,没有几个人能看得懂,这幅画被企的导师挂在画室里最显眼的地方。她对她的学生说,当有一天她们能够达到这个水平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教她们的东西了。
但直到今天还一直没有人能够看得懂它,包括企。她的导师说,一看就知道功力很深,不是一般的爱好者可以画出来的,可惜始终不明白那最后的一笔的用意。
我只画了一只鸟。我告诉她们,整幅画我只画了一只飞鸟。

企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喜欢大把大把地花钱,从不买化妆品,却买许多各式各样的衣服,所以她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那么新鲜。企很会吃,整个城市哪里有好吃的她都知道,但她怎么也胖不起来,身材让许多同样好吃的女孩子嫉妒。

我是大三的时候认识企的,那时候她大一,我们在一个穷乡僻壤相遇。《百鸟图》就是我在那的时候画的。

当时我们住在同一个村委会招待所里,她告诉我她是学画画的,是为了寻找创作的灵感而来的;我说我是研究汉语言文学的,是为了丰富自己对生活的表现力而来的。
她的作品朴实,自然,清新而不乏活力,画面上透着一种女孩子特有的整洁、大方。田间地头,树林小丘,蓝天白云,小孩老人在她笔下都少了一分艰苦、沉重,多了一分简洁、美好。这是一种年青人特有的对美的追求,不加任何修饰的纯洁。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画画的时候很投入,眼睛里射出一股神圣,这种眼神是真正的艺术家才有的,不论作品好坏,探寻的只是一份心境。而我最喜欢做的,就是在一旁静静地看她作画,有时候会帮她调一下色。
那时候天是这么蓝,云儿也是这么的白,我感觉就好象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画《百鸟图》,一直都没有。我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再次拿起画笔。

那天晚上,我和企坐在一座小丘上看星星。对于我们这些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来说,这样的夜晚已经是很少见的了。
企告诉我,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叫北极星。她还告诉我,她最向往的地方是大海,她是多么地想在这样的夜晚坐在沙滩上看海景。她最喜欢的就是早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一群海鸟无忧无虑地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的场景了,这是她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的。
我突然感到很兴奋,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扩散开来,我跑回招待所取来了企的画具。小丘的前面是一片稻田,在黑夜里显得一望无际。这时候风儿开始在田间伴奏,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好象大海,在哗哗地拍打着岸上的礁石。
我支起画架在这幻想的大海前,画出了这一生最有感觉最成功的一幅作品。
当我满含激情地画完最后一笔,发现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我示意她画完了,她盯着那幅画看了好久。
“你也是美院的?”
“我说过了不是,你知道。”
“真的,你画得好好喔!一看就知道不会是业余的……”
可惜企最后说了句“不过似乎这最后添上去的一抹蓝色有些败笔了。”这句话令我很失望,也成了一直以来我们无法缩短的距离。

一群小鸟飞过天空,把早晨的太阳遮住了大半,只能看到零星的红色、橙色、黄色在翅膀间跳动。这些火花欲从群鸟的缝隙间冲破出来,却刚露锋芒又被折了回去。
大海是如此宁静、慈和,就像母亲。但她身上的微波起伏却丝毫掩饰不住内心的奔放与豪迈。太阳的光辉是遮盖不住的,海平面上红色的火焰在整个空间弥漫,就好象跳动的精灵。
整幅画着色很深,突然一抹蓝色从海面上跃起,色块一直延伸到了画面的最高处。这是我画上去的最后一笔,也是这幅画唯一的纯色块。从整幅画看,它是微不足道的;但在暗淡的色调中又很是抢眼,这就是画中的精灵,展现了这件作品的主题与思想。

后来我们一现回到了这座城市。不记得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和企开始交往。虽然我们谁也没有对谁说出那三个字。

我们的生活很简单,逛街,购物,吃东西。在经济上我们从来不会遇到困难,我们都有自己独立的经济来源。
我常常抱着画具满大街陪企找灵感,找到了就静静地在一旁看她画。她从不保留画好的东西,每次画完仔细认真地欣赏一遍就摆到了画坊里,而她的画也总能很快找到买主。喜欢她的画的大多是些饱经沧桑的人,他们喜欢这样的画,干净,自由。而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兼职,有相对稳定的收入,同时我平均每个星期都能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一篇文章。自从认识企后我写的东西大多都与美术有关,我一直认为这是我在以另一种形式和画笔交流。我希望这样的文章能给人带来与美术同等的艺术享受。

我从不主动牵过企的手,每次都是她主动把手揽过来的。我不知道我害怕什么,也许是我总感觉我们会分开的,我不想伤害她。
我并不了解企,我从没尝试过去了解她,因为我相信她一样不了解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无非是逛街、购物、吃东西,然后就是画画,于是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迟早是会出问题的。果然,矛盾还是产生了。

有一次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散场后我们又走了好久。我不记得我们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在一段沉默后企痴痴地看着我微仰着头,然后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的睫毛很长,在路灯的昏黄光线下让人心醉,我的心砰砰直跳,额头上聚满汗珠。
片刻,企睁开了眼睛,我吓得背过身去。身后没有任何动静,我偷偷回过头来,发现企直钩钩地盯着我。
“你一直以来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别人都说你只是玩玩而已的,可我一直不相信……现在,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看错你了……”她一把把我从身边推开,“去死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企生气,就连她跑了我也不知道去追。
笨蛋。

不久我毕业了,期间也见过企几次,可每次她都会背过身去。我以为我们就这么完了。
许多同学都选择了继续深造,而我只想着回空乡——另一座有着同样钢铁森林的城市。和企分开后,或许这儿真的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而我留给这座城市唯一的纪念,就是《百鸟图》。

上火车的前一个晚上,企的舍友打电话来说企知道我要离开哭了好久,她们说企是真的喜欢我的,我相信,可我说我也是真的喜欢企的,谁相信?

第二天只有企一个人来送我。我们俩的宿舍是联谊宿舍,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我们一直无语,直到火车真的就要开了,我第一次主动握住企的手,女孩子皮肤物有的细嫩。
“企。”
“啊,你说吧。”
“两年,我们给彼此两年时间好吗?两年后会有很多东西都会变了的,但如果两颗相爱的心还没有变的话,我一定回来娶你,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企哭了,火车开始轰响,我跳上火车,列车员关上了门,透过车门玻璃我向企招手。火车慢慢开动,我不停地向后面的车箱挤,企在下面奔跑着,叫喊着,撕心裂肺……

两年时间,足以改变许多事物。我不知道这两年间会发生些什么又已经发生了什么,短短的两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座城市要举办一个大型的画展,有计多大师也都送来了自己最满意的作品。B大只拿到了参展两幅画的名额,企以前的导师通知我《百鸟图》已经被选上了。
于是我又回到了这座城市。正好是两年后。

第二天,我在母校A大做了一次讲座。面对一群求知若渴的学生我巴不得把我所有的常识、经验和感受一起交给他们,可惜时间远远不够。后来同样的讲座又开了几次。
曾经的同窗好友现在都已经是硕士生了,在他们的身上已经找不到多少学生的气息,大家的变化都很大,有些已为人夫为人妻的更显成熟稳重,但相比之下我这个社会青年就似乎更沧桑了些。

回来的时候他们弄了间包厢来为我洗尘,曾经的联谊宿舍——企的舍友们都来了,企也来了。
那晚之后我和企每天晚上都在一起。她变了很多,已经不那么喜欢逛街购物了,但嘴还是很谗。这里的小吃我好久没吃过了,她都一一带我去尝了个够。
在同一间画坊,我又看到了企的画,还是那么自然,但似乎少了些什么。她说火车把我带走后回画室看了《百鸟图》好久,接着的日子她拼命作画,但却越画越不像是自己画的,现在改变了许多成了另一种风格。企的画风大概是几个月前定的型,我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她现在还只是个大学生,却已经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画家。B大另一幅参展的作品就是出自企之手。她说知道我要回来了她想再好好看一下《百鸟图》的,可这时它已经被作为参展品封存了起来。我想要是现在再让企看《百鸟图》她可能会看懂的。
我明白企的画里缺少些什么了,那就是对生活美好的向往。

画展开始了。这让我想起了一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在家乡这样大型的画展还是第一次,也有一些最近被炒得很火的画送来参展。我是看了大桥旁的具型广告牌才决定去看的。
看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有一幅名叫《老人与小孩》的画很眼熟,那是企在农村的时候画的。一个老得分不清性别了的老人穿着一身蓝得发黑已经很脏了的衣服,背微驼,脸上的皱纹纹路乌亮而清晰,同样干瘦的很皱了的一只手牵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小孩,小孩看起来很顽皮,歪着头看过去的地方正有一群孩子在玩儿着,画的背景是圈着栅栏的土屋,自然,和谐,古朴。没错,是企画的,我调的色,然而现在介绍上面写着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我想把它取下来,我这么做了,但是马上有人拦住了我,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都不会有人相信那幅画的作者不是上面写着的人,我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不知名的作家。
我被保安赶了出来。几个月后我成名了,这件事不知被哪位记性特好的记者登上了报纸,有几家还是头版头条。我不想解释什么,因为我知道企是不会和那样的画家计较的,她追求的是艺术,而不是名气。

这次画展很成功,《百鸟图》得到了相当的关注,被评价得很高。许多大师名家级的艺术界人士一致惊呼这是颓废艺术流派画家的代表之作。另有几个前面肚子特别突出腰挺得很直的人自称是爱好者,尤其喜欢颓废派画家的作品,想出大价钱买下来。我告诉他们我不是颓废派艺术家。
有一个大学生,在《百鸟图》前站了好久,感叹道:“这就是《百鸟图》呀,暗淡的色彩下饱含激情,灵动的精灵跃然于一笔之间,《百鸟图》实际上只画了一只向着太阳展翅高飞的具鸟啊……”
他的这番话引来了不少诧异的目光,有人很不屑地摇摇头,“这样的学生懂什么叫艺术吗?”也有人开始重新感受这幅画,不时地点点头。
我走近那位学生对他说:“你很喜欢这幅画吗?”
“是的,我以前从没想过画画还可以是这样画的!”
“那我把它送给你好吗?”
“好呀!啊……你……你就是……”
我微笑着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就出去了。

天很冷,步行街上的人都裹上了厚厚的衣服。刚刚才从空调和人体的共同控温下走出来,我搓了搓手,哈一口气在掌心,一阵淡淡的雾气从指缝间溢出来。我把手缩回到口袋里,天上的乌云已不那么讨厌了,我独自漫步于街上,心情一下子舒展开来。
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有人能看懂我的《百鸟图》。然而,然而今天,我的思想,我的主题,却被一个大学生一语点破了。青春真好啊,我画《百鸟图》的时候不也只是个大学生吗?年青的心,只有同样年青的人才能读懂,别人又怎么可以体会呢?!企她们之所以没能看懂我的画,是因为她们不懂得用心灵去感受画的精灵。古往今来,有哪件艺术经典不是艺术家用心灵,用生命创作的?我们只有同样用心灵,用生命去感悟,才能读出读懂作者想表达的主题和思想。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创作和艺术欣赏所要有的高度呀!
企!?
我一回头就看见了她,站在那儿,好远,但她的微笑分明就在眼前。
企跑过来对我说:“《百鸟图》,你只画了一只飞鸟,就是那快欲冲破天际的蓝色,对吗?”
我点点头。微笑。
“蓝色,象征着希望,和平,与梦想,你所有的激情都在那一笔间表现出来了,这真是经典之作呀!”她深情地说道。
我发现企今天特别漂亮。在我终于捕捉到她的眼神时,我第一次吻了她,她的手环在我的脖子上,很紧,这感觉是我们刚开始恋爱时所无法比拟的,我感到企和我的距离是这么近,无法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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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4-09 11:29 A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Xiaowo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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