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否相信自己——重温《北京杂种》(转)
那年从租录象带的地方偷出来一盘〈北京杂种〉,回到家放到带仓里, 就开始看着,渐渐的感到恐慌,或者说一种激动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简直 要冲上了天。
那个时候怎么知道世界上除了周润发,张国荣之外还有这么拍电影的, 怎么知道原来电影里除了杀人抢劫谈一场恋爱之外还有人这么实实在在由 着性子的活着,大大的惊讶居然拍电影除了拍美女拍帅哥也可以拍一群长 的这么狰狞这么难看的人。
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崔健,窦唯这帮我时常和朋友挂在嘴边疯狂收购 他们的磁带的家伙是以多么粗鲁的方式在活着;原来他们不仅骂人,不仅 打架,活的还很茫然。
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觉得自己要长大了,就要抽烟,就要学着他们 也做杂种。 现在想起来觉得好笑,但是幸福,因为没有什么比记忆的欺骗更能让 自己觉得舒服的事情,没有什么比回忆起虽然混沌但是纯真的自己更能让 我愉快的笑出声来。
一提起这部电影,朋友常常提议我再看一遍,因为他们和我都知道以 今天的眼光再去审视一部曾经喜欢的电影会有不同的体验和结果。我就说, 这个世界上可以留下的回忆不多,如果今天你让我再看一遍,我不会去看, 因为美好的东西既然本来不多,能留下一个是一个。 没想到我还是碰到了这部电影,没想到我还是忍不住把它放进电脑, 还是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这个时候才发觉什么是岁月的痕迹,才知道什么是改变后的自己。才 发觉这部电影除了灯光和镜头的运用再有我最爱的片尾曲《北京故事》, 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喜欢的地方,甚至连曾经我神往的那种率性而为的 生活也变的有些让我厌恶和排斥。
张元的每一个镜头都拍的极为出色,尤其是光线的处理,在开头立交 桥下那从雨线和雨线之间溅出的光亮使整个镜头的气氛透出一种湿润与整 部电影难得一见的温存。可是没有想到就是这么出色的摄影和开头,到了 后来却演变成毫无章法的流水帐,剪切成整体之后没有丝毫的美感,就象 一个人扯开嗓子喊了几句大实话,真实却干瘪。那个时候张元好象就有点 钟情于纪录片的意思,可惜这部电影被他弄成纪录片不象纪录片,故事片 也不象故事片的东西,反而到了影片的结尾,伴随着《北京故事》开始的 那一段极富节奏感与对这个时代的隐喻的剪切让我印象深刻。
写到这里,我开始怀疑自己,闭上眼,我仍然能看见那个16岁的我在 看到这部电影时脸上激动与冲动的神情;闭上眼,我仍然能闻见那个时候 身上窜出的那股迅猛的匪气。可是今天,当我一本正经的坐在电脑前,我 该尊重的是现在,还是过去的自己?我该怀疑的,是自己的审美,还是自 己的感情?
于是我决定关上电脑,走到门外,闭上眼,屏住自己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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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蚤在母亲的紫色的肚皮上爬,爬!在母亲积满污垢的肚脐眼里爬,爬!在母亲的泄了气的破气球一样的乳房上爬,爬!在母亲的弓一样的肋条上爬,爬!在母亲的瘦脖子上爬,爬!在母亲的尖下巴上、破烂不堪的嘴上爬,爬!母亲嘴里吹出来的绿色气流使爬行的跳蚤站立不稳,脚步趔趄,步伐踉跄;使飞行中的跳蚤仄着翅膀,翻着筋斗,有的偏离了飞行方向,有的像飞机跌入气涡,进入螺旋。跳蚤在母亲的金红色的阴毛中爬,爬!不是我亵渎母亲的神圣,是你们这些跳蚤要爬,爬!跳蚤不但在母亲的阴毛中爬,跳蚤还在母亲的生殖器官上爬,我毫不怀疑有几只跳蚤钻进了母亲的阴道,母亲的阴道是我用头颅走过的最早的、最坦荡、最曲折、最痛苦也最欢乐的漫长又短暂的道路。不是我亵渎母亲!不是我亵渎母亲!!不是我亵渎母亲!!!是你们,你们这些跳蚤亵渎了母亲也侮辱了我!我痛恨人类般跳蚤!—— 莫言《欢乐》
2001-09-09 05:53 A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