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标题：《旧 日》
人们通常将那些时日久远或者已早逝去了、曾经拥有过的东西称作旧物。“旧”有时也可作“故”，一般的说来，它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产生并相对于“新”而言的。于是延伸开去便自然而然的有了“故人”、“旧爱”的说法。那么，过去了的那些日子就让我姑且称它为旧日罢。倘若“旧”字中的“日”代表着今天，我不知道左边那一竖是否意味着过去与现在醒目的分界呢?毕竟，两个不同概念的时空终究是存在着无法逾越的距离，也或许这样理解旧的含义难免会显得有些畏锁罢。
前几天不经意的翻起一本沉封于箱底的影集。其中有一个系列的照片是在三年前为我两位沉浸于爱情的浪漫之中的朋友所拍摄的。那时我居然还天真的为此命了一个名为“燃情岁月”的主题。照片里两人各自脸上都荡漾着幸福而灿烂的笑容，可是如今他们却早已在这座悲凉的城市里形同陌路了。是不是“信誓旦旦，不思其返”狭隘的说来就是如此呢? 那些走过的岁月如飙尘般消逝， 这恐怕也正是古人的变故在斯须的感慨罢。
说到爱，我始终认为两个人要走到一起，将爱尽可能长久的延续下去并全心全意的爱彼此，需要的不仅仅是付出、宽容、真诚、执着、信任与理解，更重要的可能是勇气。由此而来，爱在某种程度上就理所当然的被视作一种困难来看待了。我们会常常感到许多人，尤其是现代的年轻人（包括我自己），在感情的道路上迂徊曲折，从开始到结束，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起点，这的确是种不得不令人匪夷所思的境地。人往往会在一切结束了、走远了方才感到后悔与遗憾，为什么会这样呢？换而言之，如果当时作了别种选择是不是还会有以后，会有另外的结局或出路呢？然而一切也只是也许了，一切已迟了。一般人的一生之中，大多数时候是在做自己被要求做的和自己所应该做的事情，只有很少的时候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倘若这一小部分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也因为不懂得珍惜而遭到断送的话，我们每一个为了成长而付出孤独代价的人，是否都应该为此而好好的反省一下呢？
请原谅我不得不在这里提及一件令人非常沉痛的事。前不久，我参加了一位朋友的葬礼。那是我平生以来第一次去殡仪馆，以前大多只是在电视里见到或听人说起。不料这次却是为了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送行。原来生命竟是如此短暂！正所谓人生在世如草生一秋，人一死，躯壳烧成了灰烬，人就不复存在了。对于我那位早逝的朋友而言，这种结束在他短短二十几年的光阴之中，是否未免显得太过残酷了呢？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里是还有多少的人与事要学会去珍视啊！我记得在我匆匆走过的日子里，另一个很沉重的时刻是在数年之后重遇我的初恋情人。当时我诚恳的问他一切能否挽回重新开始时，他只是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的说他早已不再看重感情了。我当时就想，时间一长，人懒了心也疲沓下来，什么真心啊、诚挚啊都是废话。我相信在感情的领域里，人都是自私的，只要受伤的不是自己就成。后来别人告诉我说他已拥有了一段新的感情，原来如此。很多时候，由于我们年少的轻狂无知与阅历粗浅，哪里懂得怎么样去好好的爱一个人啊。也或许正因为这样才会过早的放弃了彼此。匈牙利的裴多菲曾说，绝望之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试想若一个人总是欲望奢求得过多，他自然会为那些所得不到的乃至望尘莫及的东西所困扰。这就如同一头威猛无比的狮子，把自己囚禁在了假想的牢笼之中步步为营，哪里还自由得起来呢？由此看来，一个人的“自知”是多么重要啊。现在听人说起他一切都好，这也就足够了。回想起当初我的那些观点，会发觉自己很世故与卑劣。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人有权力要求另一个人为一段无望了的感情而付出或等待。那样则是既消耗体力又浪费精力。更何况，过去了的已成为过去，还是不要让它惊扰了各自日后的生活罢。关于那些曾经爱过的痕迹与感动，我们可以将它深深的留存在心底。毕竟，一个人一生当中能有刻骨铭心和值得去追忆的人与事，其实也很好。
西方有句话，说世界上有两件事比较困难：去攀援一堵倒向自己的墙壁和去吻一个倒向别人的女人的嘴唇。所以，这个世上并非每件事去争取了就必然会有结果。我们至多只能尽心的把它往好里做，不要企求有多么完满的结局。或许这种宽大的想法会让自己的生命坦荡些罢。我有时会觉得，爱所带给我们的往往不仅仅是简单的痛苦抑或快乐，也许会更多。我经常听人谈起人生是作戏一类的观点或者说是态度。倘若真是如此，恐怕做得认真一点的难免就要成为做得不太认真的牺牲品了。人与人是否也正是在这种牺牲的孤寂之中得以成长的呢？关于爱，也许还并未有一个真正完善的定论。因为，爱是可以有很多种的。说了这么多，其实本来是些寻常人大可以随随便便过去的，我却硬是要钻一条死胡同，在这里作茧自缚、无病呻吟一番。我只是想，不要在自己的人生走过了大半，才发觉一路走来的如同一个愚蠢人讲的故事一般，充满了喧哗与骚动，除此以外却找不到任何一点意义才好。
空山听雨 作
发表于[武钢文艺]2002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