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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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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来寒雨晚来风(一)

——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双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四月的江南有一种迷朦的湿润感,风雨潇潇,杨花飘摇。每一处皆成美景,二十年来都不曾改变。
景德镇的繁华不比京师。这里是市民化的,情调多样,丰韵款款。京城里的街巷哪来陶瓷美玉,哪来胭脂玉膏?天子眼下,皇城的氛围总有些说不出的凝重况味。
“少爷,我们快找家客栈歇息吧,我的腿要断了,断成两截……不不,好几截呢。”
被唤作“少爷”的是个俊朗书生,手里拿着面玉扇,行家一看就眼热,这玉扇上的一片扇羽便是价值连城,整把扇子更是罕见的宝物,即便是景德镇这样的富庶之地也从没听说过。却被这少年书生轻巧地玩于股掌,本就俊美的主仆二人便更为惹眼。
“要休息你去休息吧,我可要多玩一会儿。难得有机会逃来江南,还不得抓紧时间啊!”
“屏儿知道。可是少爷,我真的走不动了,明儿个还得找,您说这江南多大,我们要找到什么时候……”
两人正商量不定,前面突然有人跑着大声喧嚷,很多人便跟他一并跑了起来。少年一问才知是有家新开张的书画铺子请了位名人在题匾。于是正好乘兴随了人流往书画铺去,书僮屏儿也似乎颇有性质,不如先前那般没精打采了。
到了铺子门前已是人头攒动,鞭炮也正放得欢喜。少年仔细地看这书画铺,揣想着它的来头究竟多大。
“屏儿,你瞧门边竖匾上的诗是初唐四杰之一王勃的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嗯,好个秋水共长天一色!”
“少爷,这个我知道,您早先的字帖上好像就有这两句……哎,那句却是什么?”
少年抿起嘴笑了笑,神情颇像羞红了脸的姑娘,“这……傻小子,这便是我容若哥哥写的呀!”笑着笑着,突然住了口。
原来屏儿指的是门前的柱子,上面用行楷写着当今第一词人纳兰容若的词句:“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可是另一边却是空的,没有下半句。少年不觉有些纳闷。
题匾的是位青衣老者,“纪宛轩”三个字苍劲有力而不乏纤柔,少年看了不住地拍手,想必这位老者定是才艺高人,便问一个年迈老妪道:“婆婆,您可知这位前辈是哪位名士?”
老妪笑道:“小伙子,你是外地来的吧,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文豪傅请主傅先生哪,他不仅诗文书画一流,而且还老是暗中救济我们穷家,我们对他真是感激不尽!啧啧!”
“哦……”少年恍然大悟的样子,却低声道:“屏儿,这个傅青主,我知道。”
屏儿咤道:“咦,少爷您平时深居……深居简出,第一次出……出家门,怎么知晓啦?”
少年递了个眼色示意说话小心,“我容若哥哥认得他,虽然我没见过,但也读过他的文章,看过他的字画。今天却好,在这里碰见,倒是了了我一个心愿。”原来少年本就倾慕傅青主的才华,早想睹其风采,今日又听别人这样爱戴他,内心不禁肃然起敬。
店铺的主人开口了,这是一个富家子弟模样的人,身着一件绣纹短袄,腰间挂了一块质地极好的玛瑙。长得面白清秀,脸上虽然笑容诚恳,却仍掩饰不去身上的公子气。“各位乡亲,今天是纪宛轩开张的喜日,很有幸傅伯伯来捧场,”转身向傅青主作了一揖,继续道:“大家可以看到门柱上有句词,如果有谁可以说出下句和它的出处,我可以送字画给他。请!”
这公子话音刚落,生性好动的屏儿便叫道:“我们家少爷知道!”于是众人目光齐刷刷地回过来,少年也不介意,从容地说:“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出自纳兰容若的《采桑子·咏塞上雪花》。这两句不仅声韵组合得好,而且字字玑珠,‘别有根芽’--想纪宛轩也必如尘世的飘雪,有脱俗的情趣吧!”说完不知人群众谁先叫了声好,接着便是一片掌声。富家公子便履行诺言,请少年主仆进去内堂。
进得画铺内堂,少年一下子被这里收藏的书画所迷,一幅幅端详了起来,看到竟有王献之的亲笔和张序的狂草,不解道:这公子爷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珍贵的收藏?
“这位兄弟,”富家公子在身后小道,“这些书画多是家父所藏,其中大部分是一些前辈朋友赠与家父的。你看喜欢哪幅,可拿下送你。”
少年暗想:这公子哥似乎很神通广大,结交他说不定对我找人有很大帮助,若如今拿了书画便走必无机会,不如与他叫个朋友,慢慢再想法向他打听。于是笑道:“公子,鄙人姓罗,单名青。这是我的书僮屏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叫严冰茹,看你年级似乎比我小,叫我严兄就行。对了,这个小书僮怎地起了个女子的名字?”
屏儿被严冰茹说得满脸通红正不知所措,罗青笑着回答:“严兄误会了,屏儿的‘屏’源自‘画屏’,不同‘浮萍’。”
“原来是这样,”严冰茹又调侃道,“耳朵红成这样,真成了个姑娘。看你长得不坏,做个女子也挺好。”
屏儿急了,面更泛红,口里“你……你……”不知该说什么。看他又急又羞,严冰茹和罗青都笑了。三人正谈笑间,傅青主走了进来。罗青见了,忙曲膝半跪,毕恭毕敬地问礼。
傅青主笑着托他起身,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罗兄弟,千万不要行礼,我老朽最受不了这样的大礼。”严冰茹在一旁道:“是啊罗青,傅伯伯向来不在乎这种客套把戏。你不必客气。对了傅伯伯,云超什么时候回来?”
傅青主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还要过两天。”说完看了看罗青,他正坐着啜茶,举手投足颇识大体,谈吐也优雅,挺有大家风范,连站在身后的屏儿也气质不凡,心下喜欢这年轻人。可是又觉得不对劲,好像罗青是个久未相逢的旧识,透着熟稔,似乎要自己回到过去的岁月才能想起来。
严冰茹要罗青选字画,罗青坚持不肯,傅青主便问:“罗兄弟似从京城来,不知欲往何处?”
罗青道:“我来江南找人,”旋即又有些失落,“但却不知那人在哪儿。”
傅青主觉着眼前的少年一定有很大的心结。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怜惜,便拍拍罗青的肩说:“不如你先在这里住下,等你找到要找的人,选好喜欢的字画再走吧。里面还有几间房,虽非华美舒适,却也还住得。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罗青想道这样也好,不仅因为早先对傅青主的仰慕,也因为如此一来便有了栖身之处和寻找的线索。推辞了几句后便接受了傅青主的好意,和屏儿二人在铺子内园的客房住下了。同楼的还有傅青主、严冰茹和一间空房。
这天晚上傅青主总是睡不下,只好出了房间在内园里独自散步。恰逢三十,头上的一弯如镰,仿佛勾起一些属于过去的人事,一些不堪的记忆。
这时严冰茹走了出来。“傅伯伯,听你的咳嗽声,好像挺累了,怎么还不休息。”说着递给他一件披风。
傅青主眼里露出一丝欣慰,“冰茹,你虽已成人,但终究习惯了十几年的富家生活,却偏要为我和云超开这店铺。我也知你饱读诗书,有卓于世人的禀赋和难得的人品德性。但总觉你放着严家大少的名位不要有些不值呢。”
严冰茹摇手道:“傅伯伯,你是明白我的。我自小和云超随你学诗学文,自谓才高八斗,见识广博,天底下除了傅伯伯和云超,我还从未把什么文人学士放在眼里。我不甘心只做一个有钱的执绔子弟。”
傅青主满脸赞赏地笑了。他知道这个年近20的年轻人在将来一定会有不凡的作为,转而脸色又凝重起来:“冰茹,你可知罗青的来历?”
严冰茹茫然地摇摇头:“怎么了?”
傅青主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不能完全记起,似在记忆里痛苦努力地搜寻。突然他拉住严冰茹的手道:“你随我来。”
他们快步走上了阁楼。
阁楼是少有人光顾的地方,如同堆积往事的仓库。这里东西并不多,也放得整齐,只因长久无人打扫清理,积了厚厚的灰。角落有稀拉的蜘蛛网,想要罩住逝去的沧海,在傅青主开门的微风中摇摇欲坠。
“十九年了,这里沉寂了十九年。”傅青主幽幽谓叹。
严冰茹安静地站在一旁,他知道傅青主想要揭开一段往昔,却又难以启齿。
傅青主打开一只尘封已久的樟木箱,里面叠放着许多色彩明艳的丝绸女装,还有一些朱丹等妆品。在箱的底层有一幅画卷,被缓缓拉开。
“啊……这画……”严冰茹被眼前的画怔住了。画匠的妙笔的确巧夺天工,把女子的天生丽质与风姿绰约描摹地栩栩如生,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女子的容貌,竟与罗青惊人地相似!
傅青主小心翼翼地收起画卷。“冰茹,你猜画中的女子是谁?”
“有沉郁落雁之容,又有无上高贵的气度,想来不是寻常女子。”
傅青主道:“她便是二十年前有江南第一美女之誉的秦淮名妓,董小宛!”
严冰茹睁大眼睛,惊道:“她?怎会是她?我也曾听闻她的事,可自从顺治皇帝……她的画像应该早已绝迹,又怎会在此?”
傅青主深深地叹了口气,摇头道:“你既已听闻那事,想必也知道她早就仙逝,但对于那段往昔……二十年前我曾对云超的父亲立下重誓绝口不提。然如今那个罗青……”
严冰茹越听越奇,心中暗想:“纪宛轩”之名由她而得,如此说来傅伯伯必有难言之隐。他本是好奇心极重之人,岂肯让傅青主欲言又止。“傅伯伯,云超的父亲到底是谁?他和董小宛有和关联?二十年前又发生什么事了?”傅青主摇摇头:“我必须遵守诺言。但你可等云超回来,一起去找一个人,也许他会告诉你们这个故事。这,关系到云超的身世。也许,还有罗青……”
“去找谁?”
“当年顺治皇帝极为敬重的传道士,汤若望。”
门外的夜安静异常,偶尔起伏的虫鸣声让人有微妙的联想。黑暗里一双眼睛对着阁楼的门缝看着这一切,似要看穿傅青主话语中所有的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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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见你,热烈地想。

2001-10-02 09:39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Echo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经典柠檬
会员
朝来寒雨晚来风(一)

我正在期待,写得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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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的人不要来找我。

2001-10-03 12:53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Echo
资深会员

——
一别如梦,两处风景,三思忘情。怅雕栏曲处,墙低簇花;玉宇琼楼,愁数栖鸦。醉心弱影,独饮徘徊,寂寂相思绕天涯。雁过也,盼伊早归家,拈香入画。
寥落深宫谁人怜?情虽切、君臣终有别。便春色深浅,把臂游闲;碎柳凌乱,心绪如炼。莫知 伊人,何处入眠,手剪残灯灭。看暮窗,若又重相见,望断尘缘。

紫禁城庄严静谧地立在那里,黄色的城墙与雕花的飞檐,构筑着一个朝代的覆灭与另一个朝代的兴起。深宫,弥漫的是皇气。
“索大人,你没必要这样着急吧,皇上未必会怪罪于你。”
“唉,宰相大人你有所不知,据我派的人细密搜查,公主并不在京城。这丫头甚是贪玩,我看……我看她准是去江南……”
两人正谈话间,一个老太监疾步走来:“宰相大人,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叙。”
索大人向宰相使了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宰相便跟着老太监去了御书房。
年轻的康熙正在读天文历法,见到宰相便放下书本,道:“纳兰先生,多日来你忙于寻找玄清,辛苦你了。只可惜索额图办事不利……”
“皇上,索大人也很着急,为了找公主他也废了不少心思。公主富贵多福,吉人天相,请皇上放心,臣定竭尽全力……”
“好了好了”,康熙道,“朕会另外加派人手继续找玄清的。对了,容若这几天在干什么,怎么不来见朕?他与玄清交情又好,说不准他知晓这丫头身在何处。”
“回皇上,犬子这些时日忙于念书,又要练骑射。我回去必会责罚他没来向皇上请安。”
“诶,这可不必,他不爱来便随他喜欢吧。不过朕明日下午想去御花园走走,你可叫他陪朕同去。”
宰相点头遵命后起身告退,回去相国府。
这位宰相便是当时权倾朝野的纳兰明珠。他不仅兼任大学士和左都御史,又是康熙的太师,故满朝上下对他都十分恭敬巴结,连康熙对他也颇为敬重。不过对康熙来说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纳兰明珠的独子纳兰容若。年仅19岁的康熙与比自己小一岁的纳兰容若十分投缘。更为重要的是,纳兰是个才华绝代的相国公子,在诗词上有极高的造诣,被誉为“满清第一词人”。康熙对他宠爱有加,无论去那里出巡都带在身边陪伴左右,近来更有意将他晋升为一等侍卫,可以更经常的一起读书写文。可惜纳兰容若无意升官,康熙也不愿强加于他,只好由他去了。
次日下午,康熙遣走身边的随从,一个人去御花园散步。容若该已等在那里了吧,他心中想道。便加快了脚步。
这天碧空如洗,春日的阳光洒在满园的花草间,流泻出娇艳婀娜的姿态,康熙却有些不振。多日来政事缠身,撤藩无从下手,鳌拜虽早已入牢但余党仍然逍遥法外,边疆局势不定,偏偏公主在这时失踪,年轻的皇帝开始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
“皇上!”
康熙回过神,看到纳兰容若正等在亭中。他身着一袭白色,恭敬真诚地微笑着。不知为何,康熙总被他身上一股独特的气质折服,似乎他不是宫廷中人,而是天边落入皇宫的生命。纳兰容若虽然生于帝王之家,却有一种隐匿着的叛逆之气,长久以来都无法释怀。尽管受到康熙的宠爱,但君臣终有别,自古以来君臣之间就不可能有纯净的友情,即便是康熙也无法改变。
两人并肩走在御花园,情形颇像一见如故的挚友。
“容若,近来可有得词?”
纳兰容若道:“皇上,这几天我读了好几部书,感受颇深,却为公主日日担心,哪有风雅填词?”
“唉,”康熙道,“玄清这次也太过火,竟然逃出宫去。你若知道她的下落一定须告诉朕,免得朕提着心胆。”
纳兰的脸变了一变,旋即说:“皇上,我真是猜不出她会去哪儿。但皇上不用担心,阿玛和索大人都已在全国范围发下命令,不久便可带公主回京。”
康熙点点头:“但愿如此。”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落,道:“容若,你对撤藩有何看法?”
纳兰沉默了一会儿,显出不知所措的神情,“这……皇上,请恕纳兰放肆,只是政务之事,容若实在……”
康熙笑道:“朕怎地忘了,你对这些俗务最感无谓,确实不该问你。可此次撤藩朕实在不敢贸然出手。尚可喜和耿精忠势力稳定,吴三桂更是雄霸一方。朕早有撤藩之意,只是迟迟没有机会。只怕如此下去……”
纳兰道:“皇上,宋赵杯酒释兵权,若三藩能够自解权势交与皇上,则为上上之策。”
康熙想着纳兰的话陷入了沉思。
纳兰也低首不语,挺拔的身形中有年轻的锐气,步伐却显凌乱,他想起了公主出走时留下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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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见你,热烈地想。

2002-10-06 04:12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Echo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Jervise
会员

总算又写啦,加油加油...

__________________
1991年Java出现的时候,人们预言c++将会消失,可这并没有发生,而是SmallTalk
消失了。当Linux出现的时候,人们又说微软有麻烦了,可实际上是Sun遇上了麻烦。

2002-10-06 05:20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Jervise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藤原拓弥
等待Email验证的会员

终于看到这篇出炉了~~~~

__________________
看看过往...神他妈十三...

2002-10-11 11:09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藤原拓弥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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