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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isborges
资深会员
到处转转,马兰:我



  我在挖一个洞。我要把自己埋了。这应该是最简单的事,像任何一场雨水那么简单。我的誓言在屋里回响,搅拌着潮湿的空气。阳光一旦照进屋子,我的脸色就非常苍白,一张说不出话的白纸。我把自己折叠,模样看上去像一把捏造的刀,但寒光闪闪,也像一件古老的黑衫,那是我祖辈的传家之宝,在风中飘摇、招展。
  我照镜子也没有用,我已经一年没有照镜子了。我不看自己。除此没有别的活路。这是一种病。这也是一种气氛。
  细小的事故,隆重的事故看上去都像软刀子,但一到眼前,便伸缩自如,弹性无比,尖尖地刺杀而来。我触景生“气”我就开始变形,形式主义的作态。我身不由己朝身上吐火,烧自己,把自己当作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发射送出,谁走直线谁倒霉。自杀飞机。同归于尽。你们可以这样解释。这样幽默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我如何面对我的对象。我的对象是广阔无边的存在,他们在角落,在公开场合说笑。他们讲得眉飞色舞。眉毛,真的飞到了空中,一根眉毛就是一根谣言,在空中散发,完整如珍珠。
  老K是谁,我不能告诉你们。因为我说不清楚。他可能是我妈可能是我爸可能是我的情人可能是我的姐妹兄弟可能是我的情敌我的克星。他具备你我的特性,我却说不清他到底是什么。
  但老K在后面追着我,你这个兔子,你不要跑。你也跑不出这个城市。
  兔子除了逃跑别无他路。我边跑边说。我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把自己埋了。

  我是你的朋友。朋友就是一条纯毛毯,把你夏天里的漏洞都填满。
  老K自称是我朋友(朋友是什么?朋友是一个作案团伙)的老K越这么说,我、跑得更快。我大声叫喊,我是一个水桶,我漏洞百出。
  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只有奔驰,没命地奔。
  我跑到33路开往河边(河边有青草)的公共汽车。公共汽车将带着我奔跑。我看见车上的人,他们也有逃跑的意志,否则怎不在街心花园散步。
  我想他们和我现在有共同的使命,这样成群结队像我和他们是团伙。他们穿着同样的文化衫,“别理我,烦着呢。”
  他们都整齐地站立,沉默着,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本像书的书。他们去哪里,想干什么。他们也不看我,我想我与他们如此不同,我只是一只兔子。他们是人,他们不吃草,他们喝牛奶。牛吃草,挤出奶给他们吃。我很庆幸我将来的奶水,人不会有兴趣喝。我宁愿给人我的命而不是奶。牛分担了我们兔子的命运包括猪。蚊子喝人的血。他替牛报了仇。我想世上的事就是冤冤相报。
  我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我现在看不见老K的影子了。每次我逃跑,他都能把我拎回家。把门关好,给我讲故事,给我吃奶浆草。但这次,我跳上了公共汽车。他对汽车深恶痛绝,是个反车者。他告诉我,汽车自出世以来碾死的人比二次世界大战多得多。他见了车就跑,跑得比车快。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下来。车上已经没有那群“烦着呢”的人了。但我没有感觉车停过,这个车没有发出刹车时磨擦地面的声音。
  我想该下车了,我至少要上厕所。我站起来,走向司机台。没有司机。车子自己在动。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摆弄着方向盘。
  “老K,是你吗?”,我叫喊了一声。
  没有回答。
  我想我碰到鬼了,上了鬼开的车。我移向司机的坐位,我被弹了回来。我进不去。
  天还是黑着,也没有亮开了的倾向。我重新坐回原来的位子。怎么办呢?车子继续朝前开着,这样是没有尽头的。我无法使车停止,也无法逃脱车子。
  我的理想是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把自己埋了。此刻我坐在匀速朝前的公共汽车上,车上没有一个人,这个目的我达到了。但车子不停地运动,无论如何难以在河边把自己埋了。
  我没有办法。我怎么做都没有办法解决困境。
  车子用完了油大概会停下来。但我怀疑会停在河边,我甚至怀疑我们这个城市都没有河了。河是虚拟过时的词汇像传说中的龙,谁也没见过,人都没有见过。人是喝了牛奶的呵。
  据说兔子急了会咬人,我急了的时候就咬不到人。何况人比我更急,(我见过一位明显没有怀孕的女子她说,我把奶水都急出来了)。
  我还在车子里,但车子开着开着,变成和我同病相伶的兔子。也许我早到了河边却不想埋自己,便设想公共汽车是一只兔子。也许我正在埋藏自己,剩下一条尾巴,作最后一刻来临时的自欺欺人。总之我解释不清,我不能自圆其说。
  事实上,老K托梦告诉我,我就这么死掉了,人们在清晨的边上,看见一只兔子。这样的场景给身披文化衫晨跑的人们,证明了一个成语。守株毕竟还能待兔。


    1999,7


战 争


  我把我的小孩摇醒,说放焰火了,不要睡了,快起来看。
  我背着我的小孩,走到大街的空地上。我指给她看,她拍着手,高兴地说好看。我一直托举着她为了她看得更清楚。街上的人多,孩子也多。我的孩子在我的手上
越发沉重,我快抱不动她了。我把孩子放下,飞快地跑回家,拿了一个高椅。等我回到原处,孩子全身是血,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妈妈你杀了我。
  我不知该怎么办,街上却一个人也没有了。空空如也的大街像一个口说无凭的大嘴突兀地张着。先前怒放的花朵也烟消云散了,只有一块仙人掌,吃醋似地盯着我。那些人呢,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雪又下来,白得让人心慌。这时警报拉响了,广播里出现男人的声音,“战争终于来临了。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子献子。”我很奇怪我没有流泪,心静如水。但我相信我的孩子死了。也许她死了几千年了。
  天空闪着电、雷鸣的声音炸开来。地对地,空对空,地对空,空对地的导弹飞来飞去,导弹云集把天空打扮得奇装异服。我在看万花筒。
  仗就这么突然打开来,拚命了,在国庆日,我还以为放焰火。每年国庆他们都放,一场组织好了的欢宴。
  人们等这场战争等了好久了,等得不耐烦了以至于不想打的人和想打的人早已打得不可开交。打吧,打吧,打死算了。杀戮之气从胸部发出,进而结集在人们的指尖。血滴在雪地上,一会又被雪掩埋了。见血。出血。吸血鬼。
  上个周末外国的使节娶了我们国家的女儿。人们有理由相信百年无战事。但血管里流的是血,血让人头昏。血也流出来了,医院的医生拿着吸血带装着,准备后世的样子。人们的血还在不断地涌现。我找不着我的血管,我非常害怕。我把门关闭。我在黑暗中等待血管的重新出现。
  这个时候升空的焰火,包围着血的美丽。
  孩子的血沾满了我的手,风吹来把她的血吹干了。吹干的血在火光之中金光闪亮。
  孩子的身体在变小,她最后在我的掌心里消失了竟没有一丝痕迹。
  我的身体也轻飘走动着,慢慢地飞起。我想我成其为万花筒中没有人注目的一点火花。
  很久以后,也许几千年。我的怀中又有一小孩,她对我说,她前世是我的孩子,她变成鬼魂附在了我身上。
  我的身体沉重多了。孩子告诉我,你把我埋了吧。我问她埋在哪里。她说原来的那条大街。我还站在原来的那条大街,我认出了我搬来的高椅。我坐在上面,望着天。我就这么望着。眼睛却落在地上了,留下的空白我拿什么来填满呢?我就把孩子埋在我的眼眶里了。

   1999,7


房 子

  我要修一座房子。我一定要修好一座房子。我的房子筑在最美的风景上。我毫不怀疑我有建房子的天才和梦想。我的房子将平地而起。
  我出生在房子里,我住在房子里,我怎么不能建房子呢!
  房子的构造:首先是门坎。依此类推,门楣,门框,檐门,一共四种门了。
  窗:窗台,窗格子,窗房。台阶。墙。檩。山墙。梁。屋檐,屋顶,柱子。
  在修房的过程中我的体重也在增加,我的腹部像是一道门坎。我的眼睛是窗台。我的手是台阶。我的后背是墙。我的身体演变成一座房子,形式和内容完全统一。

  我现在住在我自己的身体里。以手作窗,以脸作门,以排骨做书架。我还想到了书架。
  每天早晨八点半,我从我的脸部出发,通过我手指的道路,我走出我的身体。我把我的身体留在原地,我的灵魂去远方寻找水果。我房间的锁生在我的肚脐上,那个小小的圆圈是一把锁。下午五点半,我打开锁,我放进食物,我坐在胃里蠕动。我会走到心脏,把血挤出来,然后看着血来回游戏。
  我在我的房间--我的身体进出自由,自我对峙、折磨、安慰。我挂了幅对联。试看天下谁能敌。
  我的男朋友,他对我的房间的设计不满意。他告诉我不要门,把你的腹部剖开了吧。
  我有私心,我不想让外人看见我所吃的食物。我怀恋我吃过的红烧猪蹄。多么好听的菜名。红烧,油煎,清钝,这是一种构造,非常有节奏。我的身体正在被谁红烧,油煎、清钝。我想经历了这三种阶层的身体,那一定百炼成钢,钢铁就是这
样练成了,房子也就是这么建成了。

   1999,7

__________________
镜子和父性令人厌恶,因为它们使世界增殖。

2001-10-06 10:01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Luisborges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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