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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流年叫纪念

一种流年叫纪念

坐在飞往悉尼的航班上,舷窗外,夜空渺茫,几粒寒星在遥远的天边若隐若现。不知什么时候,曾经过往的一切也仿佛都停留在半小时前的陆面,停留在生我养我的那座城市,停留在挚爱亲朋身边,包括没有来机场送别的小妍。他们正如PowerPoint一般在眼前一一切换,让我感觉暗淡的眸子有些酸胀的感觉。心中的故乡寂寥而黑白,也许是凝视黑暗夜空太久的缘故。我想。

环顾周围一张张陌生的脸,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但一样瞌睡的眼,淡漠的表情。周遭的气氛分外安静,大概每走过一秒都会有一位乘客进入梦乡,梦见走出机场的拥抱;梦见N个小时前的伤感、别离、祝福;梦见若干世纪后自己将何去何从,会在哪个星球;梦见远古时代的祖宗,渊源流长的家族史……我惊奇的发现,原来当意识模糊,我们就会在时光隧道中漫游,可以穿透一切,没有阻碍,只是缺乏色彩和温度。

“What can I do for you?”一个很漂亮的空姐纤细的声音中断了我的思绪。我木讷地指了指她服务车上的咖啡,继续将自己游弋在这午夜无限的宇宙中……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上海一个不知名的小弄堂里,有了两个女孩呱呱坠地的哭声,彼此父母为了纪念这样的巧合,给了我们“相同”的名字。我叫彦,《现代汉语词典》解释为古代有才德的人,她叫小妍,美丽的意思。种种蹊跷使我这么认为,我们从落入这个世界开始,是只隔一墙的邻居,更是重回来时路的同伴,一直都要在一起。

塑料积木,扮家家,大白兔奶糖,泛黄的墙壁,抬头惟见一方天空的天井,还有那灰白色的石库门。可以说,我们就是这样慢慢长大的。一同唱着《两只老虎》,一同跳着我们的舞步,即使五音不全,即使缺乏表现力,可我们乐在其中,正像鲁迅笔下《百草原到三味书屋》里闰土那孩子在百草原时无忧无虑的生活。



80年代稍纵即逝,转眼改革开放的90年代已是主旋律。

晃过了80年代的沉睡,走来了90年代的快节奏。

那一年,接受过再教育的父辈们感到了压力,爸爸去外地下海了,妈妈为了那张“注册会计师”不得不学到“老”。那一年,我成了没有父母接送去幼儿园的孩子。那一年,我似乎成了小妍她家的一份子。

小妍的妈妈是一家纺织厂的职工,爸爸是一小公司里的职员,虽然家庭经济不是很宽裕,但在我看来,整个生活已相当丰满。有时候我会向小妍抱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随波逐流,为什么这样舍得自己的孩子。小妍说人各有志吧。我可以看出眼前一个孩子脸上独有的单纯的幸福。

后来,一部名为《妈妈再爱我一次》的电影袭遍上海各个影院。我和妈妈看完整部影片,走出影院,我低头不语地走路,妈妈牵着我的小手,我抬头眼角滚落着阳光底下温暖的液体问妈妈要手帕,妈妈摸了摸我的小脑袋,笑着说:“傻孩子。”

或许我真的很傻,宁愿让自己一直沉浸在这感动与被感动之间,然后重复一些不知源头的液体划落的过程,也哭着嚷着要妈妈把那电影的录象带借来。当我坐在电视机前,第二次看完后,挂着同样的泪痕打量身边的小妍,我哭着对这张平静的面容说:“小妍,你怎么不哭啊?”小妍说,那是电影,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我们现在快乐着就好啊。她看着我笑,我红着眼圈看着她的眼睛也一起笑了。



由于地区划分学校,很快我们背上书包上了同一所学校,从绿领巾飘飘的年代一直到了红领巾飘飘的年代。在学校里,我们的成绩使许多人望尘莫及,可小妍的独断独行总让老师气的要掉渣,而我的乖巧竟被视作为无能,于是我们两个“高分低能”就不可能是老师身边的奴隶。那时的我们爱哭爱笑。



初二那年,爸爸经商满载财富而归,我们全家自然而然从这里的石库门走出,进了另一扇门。还清楚的记得乔迁前夕,我和小妍都不从谈起我即将的离开,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然后把餐桌当写字台那样一起埋头写字。我在搬家的前一晚就一人住进了新家,悄悄的离开,对于这条弄堂和这里童年班驳的记忆,留下了一张色彩单一的相片——黑色的陈旧大木门,正待脱落隆起的灰白墙壁。

初三,我们依旧是最好的同学,最好的朋友。

初三,我们经历了无关学习的隐蔽忧伤。

初三,我们无力而坚定,无比强悍地拼命往前跑着。只有往前,往前再往前。

我在同学眼里仍然是个乖乖女形象,可小妍忽然的沉闷和寡言,让我忧心重重。可尚未成熟的心灵却已经知道什么叫炎凉,什么叫悲天悯人。

英语课上,老师点了小妍的名字:“Please read the first paragraph.”小妍的英语向来很好,尤其是那一口洋腔洋调的口语,但没想到接下去便是很长的沉默,教室里弥漫着异样的空气。她在位置上站了许久,然后一语不发走出教室。当她经过我座位时,我真真切切地看见了一双忧伤的眼睛,伴随一场潜在的倾诉。

一天给小妍打电话,电话那端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孩微弱断续的哽咽声,以及夹杂着一对中年夫妇争执得很凶的嗓音。电话两端又是长久的无语,并非没有话题,而是无从问起,无从说起。

……

“妈妈纺织厂效益每况愈下,半年前下岗了。家里很少再有笑语,取而代之的则是他们毫无表情的铁板面孔。爸爸回来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少。前些日子,他向妈妈提出离婚了,因为经济,因为别的女人……妈妈虽然没有告诉过我,但我知道,她曾为了我挽留爸爸一年,可那男人是冷漠的。我很难过,我要妈妈相信,没了他,孩子照样能把握自己的初三,把握好与你一起约定的高中。”

于是——

一个刚离异的女人独自摆起了水果摊。

小妍满是感激的带着一箱红富士住进了我家。

小妍提前保送进入G中,我在紧接的中考后也顺理成章地考进G中。

那时,远在澳洲的舅舅开始催起妈妈是给我办留学签证的时候了。



九月开学一进高中,发觉身边有好多好多的人,大家摩肩接踵,既很熟悉却又非常陌生,彼此没有问候,没有任何话语。而年轻的爱情也像诡丽的罂粟一样泛滥无边,无法阻挡于这个被称之为“校园”的地方。

在周围女生张扬地侃侃而谈着舌尖抵舌尖的味道的岁月里,我和小妍日日穿梭在只属于我们的忙碌校园中。在他人看来,我俩是低调无比的人。用那些人的话来说,小妍远不如她的名字,应该叫什么龙来着,或许是食肉性或者是食草性,生活当然没有情趣;而我则是被说的更迂腐守旧,因为我叫彦,所以是“古代有才德的人”,为了有才既有德,于是拒绝任何有意之人于千里之外。又有种说法,既然是古代,那应该“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他们不明白起来我为什么两者皆追求。靠,我大声告诉那些龌龊的家伙:“女子无德便是才,满意了吧?!”打那以后,我被看成是另类,说的难听点也就是怪物,而小妍则被叫做恐龙。



在这样糜烂的年代里,我们不介意无谓的流言蜚语,但不允许有丝毫揶揄。

那一阵子,外婆开始病情恶化,完全可以以天来计量剩余的长度。周五放学,照例要参加社区实践,当我以“看望在院的外婆”为理由时,竟然听见一个“不”字——不要以寻找借口为理由。显然一旁的小妍也楞了一下,她上前似乎想向班主任解释些什么,可我已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对那个神圣的职业说:“如果你的外婆即将死了,你也不去看她吗?”一直被爸妈认为“窝里是虎,外面是鼠”的我不知哪来那么大勇气和魄力。于是接下去看见的就便是眼前一个男人翕动的鼻翼和变了色的面孔。然后我轻声的说了声“对不起”,背起书包转身走了。

后来哥哥的生日成了外婆的忌日。

追悼会那天,哥哥跪在外婆的棺木旁,拼命磕头,妈妈一声声哭诉着自己的母亲,而我却已泪流满面。小妍抓紧我冰凉的手,“彦,节哀顺便。”



小妍说,我们是容易怀旧追忆的孩子。

我说,我们是穿过岁月忧伤的孩子。

小妍说,在女孩子们为F4,Jay,BSB疯狂的年代里,而我们听着小虎队,齐秦,Beatles,已经没有人会再用心去听那些匆匆岁月留下的歌谣。

我说,“人要有经历才能成长”,觉得这句话并不全对,因为人不可能经历所有的事情,但却一样要成长起来。



后来的日子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流淌,流淌过我们每个人,每个人年轻的脸庞,只留下看不见的痕迹。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被妈妈推搡着叫醒。我睡眼惺忪地看见眼前一张黄色大信封,右下脚打印着“AUSTRALIA”。我明白我该离开这座我爱的城市了。可同时也看见小妍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走出我的房间。

下午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黄浦江,苏州河,南京路,淮海路,温故曾经仓皇的岁月。面对江河,我想到了“沧海”一词——沧海一栗,沧海桑田;同时小妍不禁诵起了语文课上鉴赏的孙静轩的抒情诗:

“黄昏,我爱一个人在浅滩上游逛,

看那海水的幻变,听那波涛的喧响,

我爱透过那玫瑰色的黄昏眺望海的尽头,

看那白色的海鸥追随着帆船飞翔,

直到那汹涌的巨浪把红日吞没,

我才向大海告别,恋恋地回到岸上,

但临走的时候,我总要捡几枚小小的贝壳,

带回来几滴海的颜色和一片海的幻想.

——呵,真该死的绝!彦,你看,哪里有玫瑰色的黄昏、白色的海鸥、帆船飞翔,汹涌的巨浪,捡几枚小小的贝壳?分明就是苍黄色的黄昏,褐色的麻雀,轮渡沉沦,突突的马达声,捡几袋沉沉垃圾而已……”

此时小妍说的语无伦次。我抱紧小妍:“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我们的流年叫纪念,纪念我们的生辰,纪念我们的名字,纪念我们的童年,纪念我们的音乐,纪念我们的伤痕,纪念我们的黑白记忆。”我们紧紧的抱着,感应着彼此微弱的听不见只能感受到的颤抖和抽泣,好温暖,从来都没有这样认为原来两个人可以融化在一起,不曾分开。



在我出国的前一星期,小妍说她也该走了,回到妈妈身边,回到永远属于那个童年的石库门。她在整理包包的时候,我不经意间在小妍的笔袋里看到了一张融化了笔墨的字条:彦,我不会去机场送你,因为我不想感觉到你的离开。珍惜青春梦一场/珍惜相聚的的时光/谁能年少不痴狂/独自闯荡/就算月有盈和缺/就算人有悲和欢/谁能够不扬梦想这张帆/珍惜为我流的泪/珍惜为你的岁月/谁能无动又无衷/这段珍贵/明天还有云要飞/等着天空陪我追/无怨无悔也是人生一种美。 我呆呆的凝神伫立窗前,一阵冷风吹过,吹乱了头发,吹乱了写字台前小妍的课本,又一纸张开始飞舞,随后悄然躺在地面,title为学生学费减免申请表。

在我出国的前一天,独自一人又走了漫漫长路,路过我们点滴记忆留下的印痕,路过曾踩下过的无数脚印,使劲回顾,频频回顾。走过那条长长窄窄的弄堂,走过只有一方天空的天井,我看见远处不时拭去脸颊留下的汗水边吆喝着卖着水果的一对母女,我清楚地看见脚下天井的台阶上已长满深深浅浅的苔藓。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一种成长的痕迹,抚之怅然,但却无处追寻。只能在一段一段过去的时光里,品位着一段又一段不同的沧桑。

我悄悄的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当我把最后一滴眼泪洒在这座城市的时候,黑白记忆逐渐泛黄逐渐苍白……



“Hello,ladys and gentlemen……” 我带有朦胧的睡意睁开眼睛。忽然,人有了俯冲的感觉,有种想吐的念头。我知道一片新大陆已在脚底下,漂亮的空姐又一次来到我身边,依旧的微笑,我查觉到了温度和色彩,并不仅仅只是舷窗外夺目的红日和湛蓝的天空。

“What can I do for you?”

“No,thanks.”

走出关道,在日光底下的机场,在众人守侯的机场,看到了闯荡澳洲十多年的舅舅和正阳光底下微笑的弟弟。弟弟一上来就是洋人式的拥抱,他对着受宠若惊的我说:“This is the souvenir of our new life.”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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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4-24 07:13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平行线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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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去年的东西了

当东西写完没多久,在小说里面由种种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形象所构成的一个小说中的虚拟人物小妍,她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生活中的一个人死了,复旦附中的这个女孩却让我做梦一样给了我一场恶梦。
在那个女孩生病期间脑癌期间,我把《流年》投给了东方广播电台的篇篇情,再后来一位吕小姐来电,试图做一个INTERVIEW,给生命最后的女孩一点阳光,但是人和事总是这样。我爸妈对着电话说一个女孩已经离开了上海,而另一位却已离开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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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4-26 03:42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平行线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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