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注册个人资料论坛选项悄悄话搜索在线会员日历帮助退出 收藏 | 设为首页

ASWECAN ASWECAN > Wicretrend > 文字 > (原创)七年的劫难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作者
主题 发布新主题    回复主题

砚字
会员
(原创)七年的劫难

七年的劫难
和肖娄相识于网络,那一年,我19岁。
我叫泠子,在南方一所繁华的都市某一个偏僻而安静的郊区念中文系,有时候想想,除了念中文系让我觉得安心,其实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这里安静得像一个孤独的被遗弃的孩子。
19岁之前,我没有见过雪,但是我向往。
然后我就在网络上遇见了肖娄,一个自称生活在南方,身体里流淌着雪的痕迹的北方男子。肖娄说,雪是唯一立足于熟悉定律之外的事物。肖娄还说每一片雪都有自己的个性,绝不与其他的相同,落下来的时候一簇簇的,煞是美丽。
我常常会奇怪肖娄为什么会把冬天里的雪比喻成记忆里清甜的,像冰中的柠檬。那一年,肖娄21岁,念的是工程设计。
我总是以为网络的东西是虚幻的,和所有的网友一样,出现是瞬间,联系是短暂,疏远是眼前,失去联系是必然的。

我和肖娄生活在两所相邻的城市,却从来没有见过面。其实只要谁愿意乘坐两个小时的专线车就可以到达另一所城市看到对方了。可是我们谁也没有那样做。
肖娄告诉我他是一个怀旧的人,但却很少提起过去。而我也隐隐地感觉到他是一个有过很多经历的男人。
我们总会在某个特定的傍晚相遇于网络,告诉对方自己的生活。选择傍晚,是因为我容易感觉寂寞,而肖娄则是习惯。
和肖娄的网络联系持续了一年多,

大四的时候,因为读的是师范类,我被分配到本市一所重点中学当实习老师。同个时间,肖娄接受了公司的一项任务,代表公司到我所实习学校的附属集团作一个项目投资的洽谈工作。我想我们该见面了。
那天傍晚,在约好的咖啡厅里,我第一次见到肖娄。黝黑的肤色,那张被岁月磨损过却依然坚强带着些许沧桑,有点玩世不恭的脸,一个有着稳定的收入,懂得享受却依然掩饰不了心底寂寞的男人。
我和肖娄的见面,自然而且顺利。

那一场宿命
那个傍晚,肖娄第一次告诉我他的过去。生命里的第一个女孩。纪琳。她像一个清甜的,冰中的柠檬。咬下去,有种抵达内心冰冷的感觉,咀嚼过,遗留着一缕柠檬的清香。肖娄说,我们在一起七年,我熟悉她的一切,她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所以我迁就她,她的寂寞,她的任性,包括她的骄傲。
我不太记得肖娄和纪琳的故事,只是清楚地看见他回忆时的表情。带着笑或是很沉默,也许还有一种心伤,无能为力的痛楚。然后我知道纪琳死了,七年前的那一场无情的车祸。肖娄说纪琳的死让他相信宿命。因为算命的和他说过,他照顾纪琳多久她就可以活多久。可是他来到南方的第二个月,她就死了。所以他相信这是天意。
肖娄常常会在不经意间回忆起一些片段。
比如我常常劝他戒烟。我对他说你再这样下去就没有女孩会喜欢了。他认真看着我,然后说他喜欢的作家说过,在失眠的深夜,想起某个人,感觉自己呼吸缓慢,抽烟像一剂药,止住了所有的疼痛和迷惘的蔓延。对此他深信不疑。你知道吗?我这一生只为一个女孩戒过烟。那就是纪琳。她是一个有趣的孩子,每次看到我抽烟,她就把从烟盒上剪下来的“吸烟有害健康”字样拿到我面前。然后他一脸遗憾和绝望地说,可是我再也没有遇到过用这种方式阻止我吸烟的女孩了。
他问我如果有一天你爱的莫然和你说他只在两个时候想你,你会有什么反应。还能有什么反应,我不假思索地说当然问他是哪两个时候咯。他说,不,纪琳她不是这样,她很温顺地把头埋到我怀里,用手轻轻捂住我的嘴,然后深情地注视着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明白彼此的意思了。她知道我会在心跳和呼吸的时候想她。
我对肖娄说你该找个简单得对你的过去并不介意的女孩好好生活下去,他也说你该和莫然这样能带给你简单和幸福的男人好好生活下去。我会的,我点点头。我尝试吧,他对我说。我在彼此的眼里看到最真的祝福,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

我还从肖娄的口中得知一个叫狐狸的女孩,因为我看到肖娄提到她时表现出来的心痛和惋惜,刻骨铭心的。
肖娄一直都说我和狐狸是姐妹,因为性格上的相似,我们一样会做一些让人意料不到的事。他说我和狐狸一样会在凌晨四点突然醒来之后去打扰他,狐狸是叫他去爬山,而我叫他出来散步。
可是我不相信,我想肖娄只是因为我们星座相同的缘故吧。我不觉得世界上有谁会那么象我,除了凌。
我和凌是彼此的读者,我们常常会去看网络上彼此的文章,然后留言。凌说我的文字是清醒而落拓的。三年中,我们只用邮件和短信息联系着,因为我们谁都坚信文字比语言更深刻和久远。
我知道凌在上海,一个人住,有傍晚情结。白天她到杂志社作编辑,晚上兼职到电台作一档收听率很高的音乐节目。疲惫的时候,她就穿过那条狭小的巷子,躲进自己的小阁楼。小楼最靠窗的那张木桌摆着一面镜子,斜放在镜子旁边的是一张古老的照片,照片上只有三个孩子,凌说那种日子离她太远了,远得只能用照片来怀念。她说她喜欢在傍晚照镜子,看着那张照片,带着淡淡的哀伤。照片上是她爱的人,这是七年前的事。她说再也回不去了,因为已经丢失了什么了。
我和凌,我们就像镜子,我们彼此看清,彼此倾诉,然后伸手触及。

突如其来的告别
时间就像流水,不知不觉从指缝间滑落。
我和肖娄认识的第七年。我决定嫁给莫然,我爱他,而且我心里十分清楚只有他能给我带来幸福,知足的简单,简单得幸福。这是肖娄和另外一些我遇到过的男子所不能给我的。我告诉肖娄,六月的时候,我结婚了,有时间的话就过来。在这之前,我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面。肖娄只是说四月的时候他会来北京一趟,因为工作上的需要,看到时候是否可以逗留。
我明明清楚凌不是可以带给肖娄光明和安定的简单女孩,可我还是很想把凌介绍给他。因为我十分固执地认为凌她懂我,也就一定懂肖娄,而且我要肖娄告别心灵漂泊的生活。
我迫不及待地给凌发E-mail ,邀请她参加我的婚礼。我告诉她我想介绍我的好朋友肖娄。在这之前,肖娄的名字从来没有在我们的交流中出现。我说过,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我和凌之间,我们会讲述彼此身边的故事,却从来只会按我们的标准给人物命名。
每一场故事都是一篇小说。
十分出乎我意料的是,凌决定去新西兰。在我准备结婚的时候。凌在E-mail中不停地重复着泠子对不起对不起。三天之后,凌说她已经乘坐在飞往新西兰的航班上。
可是更让我意外和失望的是,凌去了新西兰之后就杳无音信。有时候想起凌的不辞而别我都会有破碎而彷徨的感觉,就像失去了灵魂的自己。可是我不得不在心里一边无奈地说服自己,也许这就是网络,然后一边带着希望等待凌的出现。

2009年4月1日,这是一个荒唐的日子,所有的人都可以说谎,而且会得到饶恕。可是总有一些真实的故事发生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让人宁愿相信自己被骗。
那天傍晚,大片大片的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我和莫然一起去看家具,走在街上,新闻联播里正在报道广州至北京的那班航线发生坠机事件,当时我和莫然只是彼此感叹了一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死亡离我们那么近。
4月2日午后,我在沉睡中接到一趟电话,广州的长途电话。我正睡意朦胧,在迷糊中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告诉我肖娄死了,昨天中午的飞机。我听到自己心被击得碎裂的声音。他说他被委派到北京来洽谈业务,然后就发生那一场意外。肖娄死了之后,他们在他的公文包里找到了电话簿,首页有我的电话号码,所以他们给我打了电话,末了,他让我节哀。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听完这些,然后挂上电话的,但我看到莫然看着我时的不安和荒乱。他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什么也没有说。他已经知道了。

在人间仰望天堂
我和莫然的婚礼还是如期举行。婚后的生活一直很美满。我辞去了学校里的语文教学工作,全心全意当起了自由撰稿人,我想我还是比较适合于这种自由而忙碌的生活。只是偶然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感觉到落寞,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思念,很久不去想,就会沉淀在心里,然后在某个瞬间因为被触动所以会翻涌,久久不能释怀。我在心里一边怀念,一边告诉自己我总该写一点什么的,为自己,为肖娄,也为曾经的岁月。
我用一年的时间来回忆,肖娄和我,肖娄和他所经历过的女生,还有那些听来的故事。
又用了一年的时间把全部记录下来,用心的。我把它投到我最喜欢的都市杂志里,被连载刊登出来,也把所有的文字发给了凌。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纪念肖娄和提醒自己凌还活着。
2011年的春天,4月2日,肖娄的祭日。我的连载小说《七年的劫难》也终于以全稿的形式出版了。我心里感觉到满足,我已经为肖娄做了一点什么了。

告别在傍晚
一年之后,一个春天的傍晚,当夕阳洒下最后一片余辉,当枯木吐出鲜嫩鲜嫩的新芽,当沉睡的生命开始舒展。我挺着三个月的大肚子和莫然漫步在北海公园的林荫道上。我愉快地感受着躲藏在我身体里的小生命,享受着当一名母亲的喜悦。

和曾经的某些情节有点相似。
我的手机里出现了一串陌生的号码。然后我收到了一条信息,说如果有时间,三个小时后在一间叫“如影随行”的悠闲小站见面。信息的署名是凌。
是凌,那个去了新西兰之后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的凌。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这一切离我的生活已经走远。我很少回想起凌,只是在傍晚。当一幕夕阳慢慢地落下去,我就会想象着那个喜欢在傍晚照镜子的女孩,还有她的小木屋和那张她爱的古老的照片。
两个小时后,我已经赶到了“如影随行”。就像冥冥之中的某种心灵契合。我走进去,向四处张望,然后看见坐在背光却不隐晦的角落里的一名女子。她着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那种看起来洗过很多次的,破旧却干净的,我记得她说过她喜欢一切被岁月过滤过的东西,我想应该也包括她上身的那件宽大的男式T恤。她口里衔着一根烟,有时候会吐出烟雾,远远的看过去,显得神情慵懒却不失优雅。凭直觉,我知道那是凌。我说过我和凌很像,我们就像是彼此,在对方的身上看透自己。
我径直地走向她,她似乎在认真而静默地思考着什么,也许是回忆。我走到她跟前,坐了下来。她缓缓地抬起头,没有莫名的眼神,只是对我微笑,仿佛一切早已经约定好的。她的眼神空洞而深邃,有一种被岁月洗礼过的感觉,散发着暧昧而迷离的气息。一张感受起来,经历很多,内心潮水暗涌却神情淡漠的脸。
凌没有用片言只语解释她去了新西兰之后的消失。她只是从皮包的暗格里掏出一本精致的本子,我想对于凌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像凌这种生活懒散的人很少会如此细心地保留什么物质上的东西。
然后她把它递给我,小心地。说看看吧。我当时脑海里却很奇怪地浮现出肖娄,也许在某一天,我也曾希望肖娄给我一本用文字记载他故事的本子。
凌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是肖娄的日记,我在帮他收拾遗物的时候看到的,因为日记本的扉页上有我七年前的照片,所以我把它拿走了。我想有些事情是你该知道的。
在接过日记的那一瞬间我已经敏感地猜测到凌的身份了。我把日记翻到最后一页,我说过我是个注重结局多于过程的人。如果结局是不好的,再多美好的过程对我来说都是不重要的。
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我看见这样的一行字:
每一个七年都是一场劫难,七年之前,我遭遇了狐狸,爱上了郭琳,七年之后,郭琳和狐狸同时离我而去,一个是我爱的人,一个是爱我的人。在走过的另一个七年之后,我又遇到泠子,泠子一直会开玩笑地说像我这样整天沉迷于过去的人,迟早是要用死亡来解脱的,她意识到了,所以她逃过了这场劫难。我喜欢泠子,我知道狐狸还活着,可是我不想去寻找她,我不想给任何人带来灾难。这一生,我只爱一个人,我只有能力给一个女人幸福,那个人就是郭琳,可是她死了。每一个七年都是一场劫难,我,郭琳,狐狸,我们谁也逃不过。
日记末尾的落笔日期是2009年3月14日,纪琳的祭日。
3月14日,肖娄生前的最后一篇日记。
泠子,你知道吗?其实纪琳并不叫纪琳,她的真实姓名是郭琳。也许肖娄想以这种方式来缅怀她吧。纪琳,记琳。说这句话的时候,凌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声音很沉很沉,不断地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然后用水浸没。
末了,凌抬起头,我看到她眼里的湿润。然后她很快就恢复平静说,对,我就是狐狸。
凌告诉我她和郭琳是从小玩到大的姐妹。12岁那年,她们一起在家乡那所淳朴的小镇上认识了肖娄。然后凌爱上了肖娄,可是肖娄并不爱她,即使凌在12岁就把自己给了他。可是肖娄依然爱的是郭琳,而郭琳一直是个骄傲的女孩,她不允许自己在肖娄没有作出任何承诺的情况下承认她也爱他。
凌接着说,七年之前,也就是肖娄来到南方的那一年。1999年3月14日,琳16岁的生日,琳决定去找肖娄,于是背着父母买了一张往南方的火车票。
凌从日记本里抽出了另一张照片,照片上只有三个小孩,然后她又开始用低沉的声音回忆着:
也就在那一天,我亲眼目睹了琳的死亡,我至今仍然忘记不了,那天早上,我送琳去车站,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独自乘坐火车,去的是一所陌生而遥远的城市。可是只有我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有这么大的决心,她一直都是爱肖娄的,爱得比我深,只是她从来都不愿意承认,直到肖娄的离去。
看着琳乘坐的那列火车渐渐地远去,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必须彻底放弃肖娄了。我以为琳会一直幸福下去。
可是那天傍晚,也是这样的一个傍晚,那片血色的夕阳毫无理由地吞噬掉天边最后一片蔚蓝,我莫名地感觉到恐惧,我嗅到了血腥的味道,目睹了一个生命的终结。我看见了血肉模糊的琳。然后我得知了那一场车祸,太残忍了,带走了我爱的人,也带走了我的全部的希望和憧憬。
琳用她最独特的方式让肖娄记住她了,永恒的记忆。而我不行。
我看到了生命的脆弱,我觉得我有必要离开肖娄,那个带给我太多阴影的男子。这十四年来,我和肖娄没有任何联系,只是在傍晚,每一个傍晚,我都会想起他。琳的死,他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虽然我爱他,可是我也恨他,他害死了我爱的人。
我看到凌悲哀而荒凉却不掩饰的的神情,然后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我转过身望着玻璃窗外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还有飘落的小雨,就像我的心情,有些缠绵却割舍不下。
凌最后说琳和肖娄都是我这一生所爱的人,我们的关系很微妙,也许从小镇的相遇就注定了我们要维系在一起,也许只是七年,但我更愿意相信是一生。每个傍晚的回忆都会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他们在天堂。我是他们在人世最真的眼,所以我一直抗拒死亡。
说这些的时候,凌会微笑,那种嘴角轻轻地勾起,漾着被岁月筛过的沉寂的微笑。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微笑,只一瞬,就消逝了。
我们告别在子夜,不再是敏感的傍晚时分。就像所有与傍晚有关的记忆,都埋葬在心底。

走出“如影随行”。凌随手拦住一辆TEXI。打开车门的时候,她回过头对我微笑,友善的,清晰的。然后说以后如果联系,请叫我狐狸,我喜欢这个称呼。
嗯。我会的。我点点头,就像当初答应肖娄我会生活得幸福一样。
我目送着狐狸渐渐远去,直到视线模糊。有时候,我会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好像是一场梦。因为主角曾经深深地走进我的心然后又渐渐地远去。
我抬起头,看着黑夜,摊开手触摸飘落而下的清凉的细雨,心里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开怀,豁达的。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回忆。
轻轻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我想有些人和事它毕竟真的存在过。不需遗忘,只要珍惜。
睁开眼睛的时候,头顶上是一片蓝色。转过身,我看见身边撑着伞的莫然,还有他那带着忧虑而关爱的目光。莫然是爱我懂我给我温暖却不会给我带来一丝阴郁的。
知足的简单,简单得幸福。
我牵起了莫然的手,也牵起了幸福。我们紧紧地握住彼此,就是握住了一生的幸福。永远都不放开。

2003-04-26 09:46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砚字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所有时间均为 北京时间 现在时间 03:16 PM 发布新主题    回复主题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显示可打印版本 | 将本页发送给朋友

论坛跳转:
 

论坛状态:
你不可以发布新主题
你不可以回复主题
你不可以上传附件
你不可以编辑帖子
HTML代码禁止
vB代码允许
表情符号允许
[IMG]代码禁止
 

1999-2022 ASWECAN · 请尊重知识产权 本站所有内容不允许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