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舞的雪花，降临温暖边界。
一些往事闪过心底，模糊而温柔。
提醒着一场沉沦的爱情。
可是心里不再有任何疼痛。
凌晨三点。我终于不想再写字了。也不想再沉溺于这样冗长的消耗之中。我看着桌上零乱的酸奶罐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凉。但它们曾经对我如此重要。对抗虚无。只是再经历了无数次的挣扎之后，我发现它们已经弥补不了我心里的空洞。就好像写字，只会让人更孤独。面对着密密麻麻的稿纸，我真的什么也不想做了。
我的腿早已冻得麻木，无法动弹。我想象随着落叶卷动，寒冷来临，世界都变得静默。屋檐上的冰凌被风呼啸而过，打落在地上，像玻璃一样碎成杂屑。此刻，我真真实实地触摸到了孤独。一个疲惫不堪的灵魂，却不得不遥望没有尽头的路途。
累了。或许是丢失了信仰，找不到方向；或许是在绝望中没有了任何期待，一片空白；或许知识厌倦了，害怕了；或许只是累了，很累很累。
我伸手关掉了音响，混浊、忧郁的BLUES终于停止。因为不再需要。我抬头看到了那个熠熠生辉的水晶娃娃，突然刺痛我的眼。我抓起它，然后轻轻放手。瞬间的空白。坠落，破碎。我的心才慢慢静下来，悄无声息。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让我们用生命来坚持的。
望着满地的碎片，我泪流满面。

上海的冬天，清冷而潮湿。我坐在公车上，看到外面依旧熙攘的世界。
为了生活而奔波的人们有一张冷漠而艰辛的脸。他们好像墙上挂钟的秒针，一圈一圈吃力地爬，没有终结。但却是安心的，因为知道自己的方向和轨迹。即便是平淡且乏味的。年轻漂亮的女生，穿着短短的棉裙和高高的皮靴，戴着别致的绒线帽和精巧的首饰品，脸上有甜美的笑容。她们让我很快乐。甚至有必要地承担着一种快乐的义务。世界因为有了她们才不至于太荒凉。我愿意欣赏她们。但很清楚自己是不会一样的。尽管距离很近。我不喜欢装饰自己，因为感觉身体是如此得需要自由。那一刻，我笑了，原来自己是固执的。
在一个叫YESTERDAY的咖啡屋里，我见到了月影。她依然是一身黑色的装束，看起来我行我素。我们面对着注视对方，手里把玩着幽雅的咖啡杯。记忆中她惯有的直接而放肆的眼神已经涣散。与我交织的是异样的隐忍和温情。
为何喜欢让这种枯涩而抑郁的液体流进自己的血液。我平静地看着她大口喝下咖啡，露出满足的笑容。
让自己平静下来。平静地面对这个现实世界的残酷和不公。她的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伤感。
简单的对话，让我们再度静默。我感到一种气息的幻灭。就像我们曾经热烈喜欢过的杜拉斯的小说，盲目讨论过的爱情，都已经成为记忆中流泻过床边淡淡的月光，再也无法触及，永远。只有此刻空气中不断弥散开去，渗入心底的爱尔兰音乐般，无可替代。
我们走在迷离的夜色中。寒冷直指人心。月影伸手搂住我微微颤抖的肩膀。就像过去的每一次。然后轻轻唱起歌：……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人忍心责怪……慵懒的声音，漫不经心。我闻到空气中她的长发散发出的凛冽的清香。只是已经不再熟悉。
我想起月影曾经说过的话：我们无法掌控命运，也无法拒绝生活的遭遇。不知她是否一样会在心底想起。我相信，我们的灵魂一样的脆弱而坚强。我的眼睛突然朦胧起来，跟着是月影的脸庞，城市的黑夜以及这个漫长的冬季。

当一个人再度静下来的时候，我发现人生总是要面对“短暂”和“漫长”的——这是怎样的一种矛盾，却又不可避免地交织了人的一生。这种矛盾使人焦灼痛苦，并且难以自拔。唯一的拯救方式，就是获得自己的隐秘或者造成自己的思念。它也是属于人类生存的方式。
我的隐秘和思念都凝结在那个充斥着眼泪和微笑的平安夜。狠狠遏止。
遥远传来人们狂欢的叫嚣声，周遭是明亮如白昼的烟花，绚丽绽放又消失。我和佳明在寂静的大操场上慢慢走着，空气似乎无法在我们之间流动。因为我们有一样的固执。
我们还有这样一直走下去的必要吗。他停了下来。声音听来很飘渺。
可是我已经保持沉默了。我对着他微笑。每次认真的时候，我都会刻意给自己一个放松的状态。
他躲开我的注视。低头不再言语。我清晰感到自己晕眩中温暖的眼泪。
答应我。让自己幸福。他的声音变得沙哑。
我没有回答，却依旧笑得很灿烂。
于是，我们有了最后一次的拥抱。在如此美好的氛围下，曾经的诺言终究灰飞湮灭。
我屏住呼吸，没有让眼泪掉下来。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最后一次沉浸在佳明温暖的怀里，我不能哭泣，我要幸福地微笑。他在我耳畔留下一句话：记得我们的故事。再见。然后离开。
在那个有夜晚，有寒风，有音乐，有微笑，有拥抱，有告别，有伤心。
我不停地微笑，不停地吞下心里的泪水。一次又一次。
以后的日子里，在任何我难过或者快乐的时候，我只剩下微笑。
于是，佳明去了美国。而我依旧留在这座城市。和一个美丽的水晶娃娃。有深不可测的寂寞。但我从来不让自己掉眼泪。没有任何理由。
我是喜欢被选择的结果的。就像佳明离开了我，去追求自己的理想。至少我的心里是没有负罪的。可是从此不再相信永远。每次走在路上，心里似乎都是空白的。只是偶尔浮现一些画面和语言。瞬间又消失。这种感觉很真实。我想，或许人本身就是为一个又一个美好瞬间而存活的。温暖的。寒冷的。贫穷的。富裕的。都会是一场放逐。不会拥有。不会失去。

我一个人坐在地铁里。感觉是放松自由的。今天是我的18岁的生日。
人们脸上的表情似乎诡异。但在惨白的地铁灯光下苍老着。时间和速度飞快地在这里呼啸而过。告别或是邂逅。不留任何痕迹。我突然很期待流浪的生活。好像那个德国的诗人黑塞那样，在流浪中寻找爱。纯粹而简单的爱。
手机毫无预示得作响。我漫不经心地接起来。是月影。
我要走了……因为不舍得面对跟你的告别。所以选择这种方式告诉你。
我沉默不语。想象着电话那头月影的神情。
不管在哪里，我祝你幸福。月影的声音有些颤动。
我会的。一定。你也是。我听到自己的心静静下坠。
然后电话轻轻挂断了。那一刻，所有的寂寞和爱都在心里渐渐沉淀下来。难以名状。
我走出地铁，竟看到了天空中纷纷扬扬的细碎雪花。久违的感动把我包围。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微笑。注视着雪花在空中轻舞飞扬，然后飘落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心里涌动着一片温暖。前所未有的纯净。不再有任何疼痛。
匆匆而过的行人伫足观望然后会露出一丝欣慰。遥远处传来BLUE乐队的《温度》。
没有人知道，寂寞曾在这个冬季如此深刻流动。
没有人知道，告别曾在这个冬季如此温情演绎。
没有人知道，眼泪曾在这个冬季如此感动泛滥。
过完冬季。我会幸福。
为所有带有温度的心灵。为爱是无处不在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