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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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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个孩子

2001。5。1。
蓝色。我的网名。
蓝是忧郁,色是好色。他们都是我的本性。
在QQ上查找,有个叫“性爱之神”的家伙。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邪恶但干净。我要玩一下。
很快就加他为好友了,我说我需要你。然后就开始了。
我是蓝色啊。蓝是忧郁色是好色。他们是我的本性。

下线了。我没有陪他陪到底。
家里很空,爸爸妈妈去打麻将了,不到深夜是不会回来的。
卧室里有红红的羊毛地毯,搬进这里时我唯一的要求,给我红色的羊毛绒地毯。
我经常光着脚在上面走跑跳。朋友说我走路象跳,很轻飘。我喜欢让茸茸的地毯舔舐我的脚底,酥酥的痒。五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开了窗户,清风就撩拨着白色的纱的窗帘,窗外有棵树,长的象现在的我,又青又涩,但马上,马上就会茂密起来了。
趴在床边的地毯上,面前是尼才的《偶像的黄昏》,不懂,把脑子看的昏昏沉沉。
一直都很喜欢鲁迅很喜欢余杰,想把自己变成象他们一样的人,想让自己的头脑丰富一点智慧一点,所以看尼才。看不懂啊,我,蓝色,感性大于理性的人。
把尼才恭恭敬敬的放到书架最高一层上。
有些东西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懂,但是你却敬佩他。
还是看小说好了。我这种笨的要命的人,还是看哲理性差一点的吧。

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劫难,遇见我,你是在劫难逃。

蓝色,废弃了。
很久都没有登陆过。
我好象在回避着什么。虚拟中,一个和我有肌肤之亲的人。

高二结束的时候,我几乎快要崩溃。
爸爸把成绩单扔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脑子里简直混沌一片。
我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躺在我的羊毛绒地毯上,手边是我上午用过的成咖啡的杯子,红色的小杯子,红色的羊毛绒地毯。
而我,我是蓝色的。我穿着蓝色的棉布长裙,盛开在红色的地毯上。
蓝色。
我躺着把头后仰,头顶杵着地,很别扭的姿势。
我看见倒着的世界,倒着的电脑,倒着的桌椅,倒着的蓝天。
天蓝的纯粹,干净。阳光的照射几乎把这蓝化到淡的没有。阳光在天空的身体上横行霸道,化掉了天空浓重的忧郁的色彩。 我眯缝起眼睛,阳光的金黄天空的蓝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天空的蓝是一种病。
天空。蓝色。病。

重重的摔门声。
妈妈拉爸爸出去了。多少年了,总是这样。爸爸生气,我躲进卧室,妈妈把爸爸拉出去。他们去打麻将,一直到气消了。爸爸打麻将很容易就消气了,无论输赢。然后就不骂我不打我,任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把两只脚丫子放在他身上。
我爱我爸爸,即使他有时候会把成绩单摔在我面前。

房子又空了。
我眯缝着眼睛,很别扭的看着颠倒的世界。目光落在电脑上。突然有一种渴望。我想起那个男人,那个在很激情的时候被我甩掉的人。
我毅然的上了线,用“蓝色”。
蓝色。我的网名。

我和一个男人。在虚拟中。作爱。

这次陪他陪到底了。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我下线。
躺在红色的羊毛绒地毯上,身体突然有一种燥热感。
到洗手间。关了百叶窗。我站在镜子前久久久久的打量自己。我的脸,我的身体,我的脸上的五官。我不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我的皮肤是干性的,到了秋季冬季就会有干燥的裂痕。我的眉毛浓的粗的,不是女孩子应有的秀气。要命的是,那些嵌在皮肤中的小小的雀斑,我恨死他们了。
身体依旧燥热,我一点点褪去了裹在身上的蓝色棉布长裙。
镜子里是一个美丽的身体。女孩子,最美丽的时候就是裸体的时候啊!
我的内裤有点湿,仅有的一点生理知识让我心跳加速。很快的,感觉我的心怎么那么重那么大的在体内起起落落。
水流,划过我的肌肤,冲出一片光亮的洁白。
抚摩着我自己,光滑美好的身体。
我想起刚才和他在虚拟中狂热的话语。

…………
我感到眩晕。
我几乎倒下去。肩膀触到一片粘乎乎的水气。
从小,只要是洗澡,蒸汽浓时,我都感到眩晕。我害怕蒸汽,他们让我无法呼吸。我迷迷糊糊的扶着湿漉漉的墙,想去开排气扇,到了开关那里才发现现在是7月,我冲的根本是凉水,整个洗手间清爽的很呢。
可是我感到眩晕。
我的蓝色棉布长裙,象动物褪下的皮,干瘪的堆在地上。
突然想哭。
我顺墙壁滑在地上,突兀的张开嘴,就那样很丑陋的张开嘴,哭泣。
我,只是个孩子。
我象孩子一样哭泣。


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我过的极端颓废。
补课在三伏天开始。学校发了疯。我的家离学校有25分钟的自行车路程。你可以想象在中午太阳烤的大地要化掉的时候,我是怎样艰难的在那一点点可怜的树阴下疯狂的蹬着车子。我可以感觉汗,在身上流。感觉,就象浑身上下涂满了胶水,化不开的难过。

天气是突然变化的。
一瞬间,风就起来了,卷着数天来干燥的发疯的尘土张牙舞爪的在天地间旋转。铺天盖地。歇斯底里。
我就随着人流涌了出去。
风,从四面八方涌到我的身体上,摩擦着,亲吻着。
我的女友安静的站在我旁边。她总是很安静。有时候安静的象一只猫,神秘而高贵。她穿淡紫的裙子,是她整个人都象笼在一层水气中。
她是个漂亮的女子。
有时候,我会嫉妒她。我看着她安静的站在一片混乱之中,象一座石像,脸上那么平静,没有一点点暑天的烦躁和大风的惊喜!
她真美。我就是这么觉得的。而且,她那么纯洁和高贵。我想起自己,突然又燥热的厉害。我已经不是那么个纯洁的女孩子了啊!
虽然那只是虚拟。
太阳退居在风沙之后,模糊的象个鸡蛋黄。
我用手遮着眼睛,从张开的指缝中看那个失了威风的太阳。
多少多少年前,夸父追的就是这么个东西吗?圆圆的,象个鸡蛋黄。
手,在模糊的阳光下显出一片黑暗。
好看。我的手。它失了颜色和光泽而拥有了最完美的形状。

补课的最后一天突然接到他的电话。
——我要见你。
命令似的语气,不容我考虑。
——行,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

早上,我特意打扮了一番。会不会很可笑。其实也没什么,我是个挺俗气的女孩子。
打开衣橱,里面挂着的都是棉布长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棉布长裙。蓝色,白色,藕荷色,淡粉色,黑色,淡紫色……
我选了白色的。
红色玛瑙手镯箍在手腕上。
平底凉鞋,简单的只有两根带贴在脚面上。
我看看自己,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书桌上放着前几天刚买的指甲油。深紫色的,放在那里卖不出去。而我当时是想要黑色的,可是没人卖黑色的指甲油,就挑了深紫的。
涂在脚指甲上。
不管怎么涂,不管涂多少,紫色还是紫色,浓的化不开的紫色,不是黑色。
我就这样出了门。打扮的象妖精一样。

他是谁?
一个初中同学而已。男孩子。对我一直很好。

见面的时间定在清晨,太阳没出来呢。
天空被分成三个部分,接近地面的浓浓的蓝色,一点点变成玫瑰红向空中延续,然后又变成清淡的蓝色。
那是星星沉淀的颜色。
星星不是黄色的,知道吗,星星是蓝色的,淡淡的笼着水气似的蓝。夜晚它们挂在空中,当太阳要出来时就一颗一颗掉下来,沉淀在地面上方,那许多淡淡的水气似的蓝色聚集在一起就浓了起来,浓成了化不开的深蓝。

——你怎么?……
我不说话,歪着头冲他傻笑。
他也笑。
——算了,反正你这个蠢丫头总是把自己打扮的怪里怪气的。
叙旧。老朋友见面似乎就这么一件事情可做。
大笑。
我不是淑女,我总是笑的无拘无束的。
沉淀的星星就在笑声中震颤着,最后消失。
太阳升起。
温度开始升高。我们便要分手。
——让我亲亲你吧。
我看着他,然后闭了眼。
感觉他用力的抓了我的肩。
——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么容易就让人亲吗?!
惊异的睁开眼睛。
——可是是你要亲我的啊!
——那你也不能!!
……
……

最后他还是吻了我,额头和眼睛。
他说你真是个孩子,总是记得玩,也不看看玩的是什么。

回到家,爸爸妈妈已经上班去了。
冲了个澡。上线。
和那个男人在虚拟中胡闹。
我真是个孩子,总是记得玩,也不看看玩的是什么。

刚下线,电话就叫起来。叫的气急败坏。
他的声音。
——你一直上网?电话一直打不进去。
——恩,怎么了?

——我明天就走了,日本。

他去了日本,他姑妈在那里。
他从没告诉过我这些。我只知道他走了。
他答应我,以后,带我到东京,那里有很多很好的樱花。

樱花,我所知道的,都是禁锢在照片里委屈着的一片粉色。
爸爸到日本留学。他给我带回来很多照片,高高的富士山,淡蓝的山体以及山顶的一点点白雪覆盖,还有山脚下一片一片的粉红。
我不喜欢日本,因为他们侵略过我们。
真的。也许你会觉得这太土气了,太固执,太小心眼也太认不清形式了。但是我就是这样觉得的。我这个固执的脑筋总是保存很多固执的想法。余杰说法西斯是未死的幽灵。我相信,尽管这是和平年代。
但是我喜欢樱花。
不知道这美丽的花儿怎么会盛开在那么一个血腥的国度。
爸爸说樱花是一起开一起败的。总是有那么一天早晨一开门就看到那么满满一树的樱花,然后再在某个清晨发现秃秃的树干和一地的花瓣。
空气里是不是有樱花的灵魂在游荡呢?
那粉红的精灵。

我是在一个清爽的下午意识到自己的孤独的。
那天清晨同学打电话来叫我去打球。脱去了几乎穿了一夏的洗的有点褪色的蓝色棉布长裙,换上短袖短裤。镜子里的自己很精神。对着那个不同的自己微笑,突然就觉得自己是长发就好了,那样可以戴一个红色太阳帽,然后把长长的扎成一束的头发从帽子后面拉出来,让它有生命似的在闹后跳跃。
可惜我是短发。
假期的操场空荡荡的,没有了平时那种喧闹和拥挤,只有几个男孩子在篮下玩着,球碰撞地面的声音铿锵的在空气中传播。
他们真年轻!
竟然发出这种感叹,真吓了一跳,好象我自己很老了似的。
朋友们陆续到来,我们打篮球。
女孩子打球很差劲的,走步打手二运,几乎所有的规定都不在话下的被置于脑后。结果是一塌糊涂。但是很开心,女孩子打球总是笑个不停,男生和我们玩会受不了。
我们笑的快趴下的时候那边的几个男生远远的看着,不知道是怎么想我们的。
然后就有人提议好好打球不要被他们笑话了。
结果出现了最强烈的场面,我上篮时被人撞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胳膊弄破了,一大片,血肉模糊。
痛。

朋友们聚过来,吃惊的只会“啊啊”的叫。那个撞我的女孩子似乎比我还痛苦,用手捂着嘴巴,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泪眼模糊中,一个男生的面孔出现,很白的肤色,黑边眼镜,很书生,但是我能嗅到他身上浓重的汗味。
——去医院吧,学校旁边有个小诊所,这样怕发炎。
女孩子们才七手八脚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白色的上衣黑了一大片,以后恐怕不能再穿了。

医生给我上了碘酒,痛的我呲呀咧嘴。
可是,她们,我的朋友好象比我还痛苦,更加呲呀咧嘴。

回家,只能休息。
伤的是右臂,什么都干不成。
母亲一直在陪我,直到上班。
我被剩在家里。
房子突然空了。
那么安静,钟表的滴答声让我绝望,我对人声产生了特别大的渴望。即使是喧闹也好,即使是我最讨厌的嘈杂也好,只要有声音,人的声音啊!
原来,当父母离开我就只有孤独着寂寞着了。
突然发觉自己在世界上是一个多余的人了,当然对于父母我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不多余的人了,但是,我一直觉得也许父母没有我这个孩子会更好,我不是个好孩子,对于父母,我一直很愧疚,我给他们带来的都是些什么呀,那些好孩子家里满满一墙的奖状把他们父母的脸映的红红的,可是我家的 墙好白,我一张奖状都没为父母挣回来,我想父母因此在别人父母面前怎样的抬不起头。我很愧疚,很伤心。
你相信我,我不是个好孩子,但是我很爱我的父母。
如果他们没有我这个孩子,那么他们不会浪费这么多钱“支援”中国九年“义务”教育,也不用为了让蜡烛们能多照顾我而请人类灵魂工程师吃肉喝酒了。总之,如过没有我,他们就能省一大笔钱,这些钱绝对够他们养老。
为什么要孩子呢?
没有孩子不会轻松很多吗?
我曾经问过妈妈,妈妈说你以后就明白了。

塞上耳机,王菲的空灵刹那充满我的整个世界。
我爱死王菲了,在那么多靠脸蛋和卖乖的女歌手里,王菲永远都是一抹亮色。还有林夕,他的歌词也那么出色。
故事从一双玻璃鞋开始
最初
灰姑娘还没有回忆
不懂 小王子有多美丽
直到伊甸园长出第一棵菩提
我们才学会哭泣
在天鹅湖中边走边寻觅 寻觅
最后每个人都有个结局
只是踏破了玻璃鞋之后
你的小王子跑到那里

为什么大家要声讨王菲和谢霆锋呢?为什么年龄也要成为爱情的障碍呢?
每个人都可以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高贵且与重不同的,可是谁和谁不是一样的吗?
我说我是个俗人。
一开始我就承认这一点,我承认我心里那丝丝屡屡的自卑,我承认我对比我强的人的嫉妒,我承认我好高务远,我也承认 我厌恶那些不简洁的女孩子,可是我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我只是把现实的化为 虚拟的,我连这个勇气都没有。
告诉我,我是不是一个肮脏的人,我是不是拥有一个太肮脏的灵魂?

妈妈回来之前我就这么听着王菲胡思乱想, 我把自己搞的乱七八糟,妈妈却不知道。乱在我心里不在表面。
有时候,我很会伪装,当我不想让别人靠近我的时候,我会把自己藏起来。

在网上我有了一个老公,他叫我老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网恋,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好象,一般的恋爱都是先相处最后才会发生关系,但是我们却相反了。
相处的时间长了,才发现大家的关系可以比胡闹更进一步的。
我把心里话讲给他听,他说你很特别。
我问他我是不是很肮脏,他说你很真。
我微笑,我喜欢他,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

九月,开学。
我的高三。
班里多了一些新面孔,复读生,也有刚从末流学校里转过来的。
那个男生,我见过的,有着白白的面孔和黑色的宽边眼睛,很书生的,在我跌伤时告诉我去学校旁小诊所的男生,他竟然走进教室,走过我身边,向后排走去。
我身边的空气在他到来的时刻慌乱起来。
那阵他带起的风里我嗅到一种孤僻而傲慢的气味。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无法整理自己的感觉,对于这个干净的男生。很多次迎面遇见,总想对他微笑,每次,在我调整好面部表情之前,他擦肩而过,空气里残余着孤僻而傲慢的味道。
我不知道怎么去接近他,不知道有这样一种孤僻傲慢气味的男生为何会说“这样怕发炎”。

高三的生活漫无目的的进行着。我开始强制自己努力。我是很容易厌倦的人,对任何事情。
在想把卷子书本撕碎的时候,我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对着天空发呆。
他在这个时候走到我身边。
——伤好了吗?
我看看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胳膊,给他看那个记录着伤痛的疤痕。
——会好的吧,这个疤痕可不好看。
我说谢谢,我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知识,有了伤口只能看着它不停的流血。
他不曾看我,望着远方。
我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静默着,一个望着天空一个望着远方。
铃声很响,吵的人体内都感到莫名的浮躁。
又要上课了,我轻轻的叹口气。
他第一次笑了,轻轻的笑声。然后转过头看着我说有电话吧,给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说话方式,开始是询问后来却成了强硬的命令。
——有的……
他从兜里掏出笔,塞到我手里。
——写,哪里?
我疑惑的看着他。
他伸出手,摊开手掌。他的手心很干净的白,有纠缠的纹路。
我把那串数字写在他手心。几个互不相干的数字蕴藏着多少玄机?

开学的第十天就是一次大型的考试。很紧张。我不想让父母在为我承担任何泪水和汗水。
几乎有泪水。为考试,一场还未到来的考试而紧张到如此狼狈,第一次。我轻视你了,高三。
——放松一点。
他从身边经过轻轻的说。
有一种很特殊的甜蜜感,我想,那句轻轻的话,全世界,也许,就只有我听见了。
我喜欢这种唯一的感觉。渐渐的平静下来。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他在角落低头看书。很安静的样子,我想不要打扰他了,就要收回眼光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冲我笑,满脸恶作剧后的成就,眼睛闪烁着狡黠。
两天的考试很快过去。
然后成绩出来,考的很好,竟然。我进步了大概15名。父亲高兴的几乎晕倒,老师也开始对我露出微笑。
他也很好,比我好的多。
我开始习惯高三的紧张,但依然厌倦。

学校死了一个老师,教化学的,很年轻,皮肤癌。
我们有了短暂的休息,因为追悼会。有人大笑着说老师死的好以后最好每天死一个。
真是个可怕的世界。
我要享受这空闲的一天。
早上睡到11点,起床,爸爸妈妈去外婆家了,留了字条给我。冲咖啡,开音响,把疯发到及至。
电话总在我享受一个人发疯快感的时候进入打扰。
是他。他说想见我,有很多话对我说。

咖啡馆,我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屋内装饰非常暧昧,墙壁刷成粉色,很暖。
位置在靠近窗户的地方,中午的阳光浓烈的扫荡着,鼻尖上很快的有了密密的汗珠。
说了很多话,他。我坐在对面,晃动着银色的小勺。褐色的咖啡散发出好闻的香味,浓郁的在空气中一圈一圈慢慢散开。
——完了。
他伸个懒腰,端起杯子大口的喝下咖啡,喉结上下浮动,清晰可见。
——干吗告诉我这些?
——没有。有些东西不能长久的放在心里,那样不好。所以说出来。
——为什么告诉我呢?
——觉得你值得信任。
我微笑,这是一个让人开心的原因。
可是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因为他只是觉得这些东西憋在心里不好,也许他并不想让我多说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
他把喝的干干净净的咖啡杯搁在桌上。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可说的。
——不想对我的浪漫爱情故事感慨一下?
爱情?年轻人有懂爱情的吗?别以为琼瑶那些东西是爱情,那是滥情。

离别的时候他说我把你当朋友,今天的话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我就雇杀手追杀你。
脸上露出孩子般天真而灿烂的笑容。他是同类。孩子和孩子之间是可以轻易沟通谅解的。

坐在有他的教室里有说不出的感觉,时不时的想看他,然后心灵会安静下来。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归属感。

关于高三我不想叙述太多。我厌恶这段日子,讨厌自己虚伪而懦弱的坐在那里听着我并不想要的东西。我逃课,频繁的逃课,我是个女孩子,一个女孩子逃课总让人感觉怪怪的,可是我实在无法长时间的约束自己呆在那个笼子里,我们都是笼中的鸟,我们不是没有自由,但那只是笼中的自由。
我逃课,有时候泡图书馆有时候泡网吧。
我不喜欢网吧,环境太差,烟雾缭绕。我极讨厌男人抽烟,对女人却非常的包容。
所以我就常呆在图书馆,然后我看了王小波,很优秀的作家,可惜死了,还那么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北大宿舍。
死去的都是不能和这个社会融洽相处的,所以鲁迅说“要去看地底下”。
看那些书只能让我更加极端更加难受,所以我更愿意上网,找人聊天,我有很多朋友在现实中,但我依然孤独。心灵相通的或许只有他,那个白白净净的男生。
躲在虚拟的ID后我比较可以放开说一些话,不会被骂做疯子。
网上的朋友多而杂,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做外贸的云中飘,做网络的逍遥,做电视的想试试,还有很多在复旦文学院读书的人,叉子,格桑,乱世……
总之,多而杂。
有时候泡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感觉很多人理解和注目。我是很害怕暴露自己的孩子,但是我同样不喜欢躲藏在阴影里。

那天逃课泡在网吧里,耳朵里是王菲的《闷》,旁边的男人烟抽的很凶,而且不停的用力拍打键盘,我斜眼看他,脸上的表情痛苦而无奈。他领略了全部的网络。
我打一些琐碎的文字,残缺的片段,太支离破碎的时候,我把它们全部删掉,就象从来没有写过。
他到网吧找我。
突然感到肩膀一阵疼痛,他用力的捏我的肩膀。那个时候我刚刚点了“删除”。
我没扭头,我的肩膀很疼,我说别扭头别扭头。
旁边的男人下线了,他面对屏幕呆了很久然后留恋而无奈的离开座位。
他坐在我旁边。
我开始不安。他是好孩子,他不应该来这种地方。他是高傲而孤僻的,他不应该来这种地方的。
他不动声色,熟练的敲打键盘。
我没有心情再打出任何文字,甚至连破碎的片段也没有,它们,蹦跳着出现在屏幕上,慵懒而邪恶。
我站起来,冲老板喊下机。我拉着他的袖子,我说老板我们下机。
外面的空气真好,阳光充满希望的明亮着。
我说你怎么不去上课?他说你怎么不去上课?我说不想。他说我也不想。
我不再说话。我知道他打定注意伤害我,用我伤害他的方式。

路边有卖冰糖葫芦的,很好看的红红的山查笼在一片冰凉的透明里。条件反射的谗了,我说我要吃。
一会手里便有了一串,很美丽的样子。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里?
我一只手拿着冰糖葫芦一只手抓着他的袖子,我说走走跟我走。
是临河的一小片空地,风很凉,十一月的傍晚,还好有很绚烂的晚霞烧红了一片天空。
年轻人不来这里,他们去公园去电影院去一切要花很多钱的地方,让钞票来引证他们茫然而目的的爱情。
有老年人在拉二胡唱戏,自娱自乐 ,很快活很满足的样子。
——我们也来唱歌吧。
他看看周围说我不唱,我五音不全。
我就张嘴喊,我喊啦啦啦啦啦拉,啦啦啦啦啦啦啦
王菲的《流浪的红舞鞋》,我把它喊出来。
凛冽的声音突兀的在风里游荡,鬼叫般让人毛骨悚然。他试图捂我的嘴,他笑着说别唱了别唱了。我不,我偏不。我躲闪着不让他阻止我,我喊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拉……
喊到声音嘶哑,我停下来,看着他,我们大笑。
我们安静下来,并排坐着。
他说以后别套课了。我说为什么?他说你要努力啊,马上要高考了。我扭过头看着灰色的天空,太阳落山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悄悄拉了我的手,他说我不喜欢,你别这样。
我说你干吗支配我?我不是你女朋友。
——Just stay alive.I'm not going to lose you.
我甩开他的手,我说你干吗说的这么暧昧,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眼泪几乎要 出来,我咬着嘴唇,死死的咬着,我感到一股冰凉而有腥味的液体流入嘴中。
我背起书包转身跑掉,扔掉他给我买的冰糖葫芦。
他在背后喊我的名字。他喊,橘子,橘子。
我对自己说别回头,橘子,你别回头。

我认真的在学校里读了一段时间书,每天按时到校,按时回家,课余和朋友们打打羽毛球,然后完成一些作业,死人一般消磨时间。
我们不说话,可以感到背后有一双关切的眼睛。他传纸条给我他说你怎么了你这么狠心?我回给他我说我没怎么你不要烦我。
他就真的没再烦我,他只是说那一串冰糖葫芦不该丢掉。

记得在咖啡店他告诉我的话,他的女朋友,一个不叫橘子的女生,她有另一个很美的名字,莎。
我没看过她的照片,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个美丽的女生。


我的生日在冬天,妈妈说那是一个雪花纷飞的日子。我想,那真是一个好日子。
高三的这个冬天,有我的十八岁生日,爸爸说过了十八就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就不能在把自己当孩子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舍,孩子,多好的称呼,孩子的生活,有多好。
可是我要离开这个称呼了,没有人再把我当孩子了,父母说十八了,该是大人了,我们不会在死管着你了,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吧。
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吧。

我一个人住在家里,父母被我已高三要一个人复习为理由赶出去住了,在外婆家。
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我为自己买了好吃的东西,还有一个冰糖葫芦。我把它们带回家,堆在桌子上,却并不想吃掉它们。我看着那串美丽的冰糖葫芦,想到那天我丢掉的,一样美丽的食物。
我给他打了电话,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很久不来往了,半途而废,突然发现我原来是在期待着什么。其实我在拿起话筒的时候是犹豫了一下的,但是我想我应该顺从自己内心的欲望。
他的声音很疲惫,我沉默了一会,说是我。
橘子。他在叫我,电话线传过来的是多温暖的声音。
——到这里来,来我家。
——现在?
——恩。
——可是,已经是十点了!
——我叫你过来,你听不懂啊!!
我冲他喊着,却突然涌出泪水。
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问他怎么了,他说有点事情马上回来。
我期待着他喊她,会是“妈妈”还是“莎”?
我没有听到,我希望是“妈妈”。

我把门打开,虚虚的掩着,我到我的屋子里,拉开了窗帘,月光就那里冲了近来,满满的洒了一床。
我轻轻的躺到床上,我说,月亮,你抱抱我吧。

外面响起自行车的声音,逛逛当当的,在深秋的夜里孤寂而深远的响着。
我躺在床上摆了一个很妩媚的姿势,浅意识里我希望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我甚至希望他的拥抱。我听到他上楼梯的声音,我的心猛烈的跳着。我对自己说橘子你真不要脸。
他轻轻的敲了门。我沉默着。门虚掩着。我要他自己进来。
——橘子,怎么了?
他在我身边坐下。我爬起来看着他。他的眼神很清澈,我以为再也无法从一个男性眼里看见如此清澈的眼光了。我长大了。女友们说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对自己说我爱你的。她们兴奋的样子会让我在突然之间感到厌倦。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毫无疑问,我也象她们一样渴望着一个人的疼爱。可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没有任何理由。
我轻轻的抱着他,把脸搁在他肩膀上。
他说怎么了橘子,我说没什么谢谢你。
——谢我?
——谢谢你用这么清澈的眼光看我。
他笑了。很好看的笑容。很温暖。
——知道吗,今天是我生日。
——哦?是吗,生日快乐。
——呵呵,谢谢。我买了很多东西在冰箱,我们把他们全部干掉吧!
我们手拉着手跑到餐厅从冰箱里拿出东西象孩子那样大张着嘴吃掉了。

23:00。
——我要走了,要不我妈吃了我。
我没有挽留,我说你走吧。他看看我,然后把我拥进怀里,他说橘子你别怕,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是爱你的。
我仰着脸,我说是吗,那是因为我还小,他们疼我。
他把手放在我头顶,笑了。
——不是的,我们会永远爱你的。

夜晚的风很冷很冷。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我在等,等午夜的到来。妈妈说我是十二点左右出生的。我想也许那暗示了什么。

终于,大钟沉重的响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结束了,我的孩子时代。

我十八岁了。我不可以再叫自己孩子,不可以自己宠自己了,不可以随便撒娇了。

我以为我会哭的,但是没有。
电话很突兀的响起来了。
——喂,找谁?
——小丫头,生日快乐。
我笑了,一根电话线就可以传递的温暖。
我知道是他,日本的长途,他还记得我呢。

我终于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是可以永远爱我的。

谢谢你们。

橘子丫头
2002。9。14。

__________________
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个下坠的过程。

2002-10-04 04:22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坠落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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