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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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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转小雨

那天下午三点多钟的光景,我确切的位置是在新华路和人民南路的交叉口。我的手里提着两个非常大的黄色口袋,如果你很了解这座城市的话,你不难猜到我刚从TIMES出来,因为只有TIMES才会用这种黄色的俗气口袋。但是我又不得不到经常那个地方去。如果你很了解这座城市的话,那么你也一定知道那里的东西又多又便宜;如果你相信我的记忆力,我可以告诉你那里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到除了男人和女人。
那天的天气非常不好,但是当我从TIMES出来的时候,我意外的发现雨停了。这又很和我的心意,原因是我不用打伞,我的伞是很老的古董黑布伞,非常大足以遮挡我的身体和手里的东西,但是它的伞骨常常钩住我的长头发,这当然有我的责任,平时我的头发都扎在脑后,可那天我偏偏刚洗了头,头发仍然湿漉漉的,所以对于突然转阴的天气,我感到无比的畅快。
一个月前新华路被摆上了机动车绕道的警示牌,那儿又开始新一轮的管道维修,凡是施工的路段周围都拉起了一条绑小红旗的粗绳。我有时候听见住在路边的居民抱怨索性在路上装条拉链罢了,要埋管道了就扯开,埋完再合上多省事。这到底是一个非常棒的建议,我想到哲学书上的一句话说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
我没事的时候喜欢把这些深深浅浅的坑称作城市的伤口,然而里面土黄色的泥浆水又让我倒足了胃口。
我不得不承认当时我确实是有点魂不守舍,因为当我走到马路中央的时候,街口的红绿灯变了红色,斑马线后的车子的发动机开始嗡嗡作响。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像尊雕塑一样,车朝我开过来了,第一辆,第二辆,第三辆,排成一条队伍整齐有节奏的朝我开过来。我明白他们是不会撞我的,因为巨额的医药费会让他们倾家荡产,然而我又不能肯定他们之中确实没有人不用负民事责任(这句话看起来有点复杂,但当时我的脑袋出人意料的清醒),如果是那样不凑巧的话,我就有点得不偿失了。所以那时,我就很明智的踮起脚快走两步用极不标准的跨栏动作越过了围绳,站到了“伤口”里面。等我站定以后,我又意识到当时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事实是那天我偏巧穿了双白色的舞鞋,橡胶的鞋底又软又薄,站在碎石上面深切感受到碎石嶙峋和修路工人的痛楚。
到今天我仍然认为那天的非常态,因为一切不如意的事情似乎都很不凑巧得在我身上发生了。当然我没有要抱怨的想法,我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上帝安排好的,即便在公开场合我依旧坚持我是无神论者。
我之所以认为那天的非常态的另一个原因是当我扭过头朝我刚才站的地方张看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骑黄鱼车的小伙子。那并非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我所谓的漂亮不在“帅”“酷”界定的范围之内),但又具有漂亮的潜质,因为他有一身黝黑的皮肤。实际上我本人并不期望有这样的皮肤,甚至还经常买回各种牌子的美白产品,可是那样一种颜色的皮肤的确让我神魂颠倒。他戴一顶窄檐的草帽,帽檐涂了红色颜料的三个字,由于视角的关系,我看不清是什么字,但我可以肯定那不是他的名字。我看到他的半张脸,尽管他还戴了墨镜,我就认定我们是见过的,不管在哪儿什么时候,我们终归是见过的。他的脸四四方方又棱又角,满脸的汗反射太阳的光芒而看上去油光光的。前额和鬓角的头发都湿了,一小撮一小撮混乱地贴在皮肤上。宽大的墨镜一直滑到鼻梁中部,所以他的目光不得不越过眼镜来看清前面的红绿灯。至此我也看清楚了他的眉目之间透着的一种坚韧和沧桑。他的脖子上缠了一条蓝白条纹相间的毛巾,深一块浅一块的油腻留在了上面。和很多这个城市里的民工一样,他只穿一件白色的背心和藏青的长裤,腰间束一根人造革的劣质皮带,裤腿挽了起来,脚上蹬一双同样是人造革的劣质凉皮鞋。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来描述他的穿着,因为我认为只有这样的装束才合适他一身黝黑的皮肤。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我手里的袋子破了的话,我想我会一直盯着这个骑黄鱼车的小伙子。我的一个袋子破了,里面的橙子滚到了地上,滚的到处都是。我费力的蹲下来,追赶我的橙子们。我的裙子就在碎石上面扫过来扫过去。可以想象我当时有多么窘迫。我于是也它归咎于那天的非常态。等到我捡起了所有的橙子并把它们安顿好以后,我抬头看到了他对我笑,然而只是一瞬间的笑。他立刻收起了笑容,转回头蹬起他的黄鱼车。因为那个时候,东西方向的交通灯又回到了绿灯。我只能看着这个小伙子,等南北方向的交通灯变成绿色。
就是因为这个笑容,我百分之百地肯定他是认识我的,不然他不会对我笑。他是到我们家来装“清凉世界”的小伙子吗?如果是,那么他一定记得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灰蒙蒙的时阴时雨,偶尔一道闪电就惊起一片尖叫声;他也肯定忘不了我们家用培兰泡的水又香又凉,因为有人喝了几大碗连声说畅快畅快。可是这样一个有漂亮黝黑皮肤的小伙子我会不记得吗?
那么他是在我家前面的小弄堂卖蔬菜的小贩吗?我每天从那里走过,狭窄的弄堂一边卖蔬菜的小贩一字排开。我走近的时候,他们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小姐,蔬菜要买吗?老新鲜的。”可我很少时候停下来蹲下身子看一看脚边还戴着泥土的蔬菜,我只在TIMES买干净而昂贵的包在塑料膜下的。我真的错过了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难道是我家前面路口几个整天坐着等待运输买卖的黄鱼车夫种的一个吗?他们也是戴着帽檐涂了红色颜料的三个字的草帽,确切地说他们是把它盖住大半张脸,四仰八叉的躺在车上睡觉,有时候人多的时候就围成圈打扑克,嘴里冒出的脏话响得整条街都听得见。不,绝对不可能,因为他们都是很老的,手上的皮皱得打起褶子。他是年轻的,所以他不是。
我真的想不起他,我有点绝望了,因为他骑得离我越来越远。他的有力的四肢使他迅速的离我而去。我没有可能想起他是谁了,真的,当时我沮丧的要命。
开始有水滴到我的眼睛里,我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真的又下雨了。淅淅沥沥地下下来。南北方向的交通灯终于变成绿色。我提着我的袋子,跨过围绳,小步跑过斑马线。当我确定我已经安全穿过马路的时候,我侧过头望了一眼东西方向的路,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看见那条路上黄鱼车禁止通行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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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蝇似的思想
垃圾桶里爬

2002-07-08 05:38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蓦默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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