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村上春树
浅谈村上春树
大陆读者所接触的村上基本上都是林少华老师的译作——字里行间非常的文气。然而村上的语言风格究竟怎样,能否简单地用译文腔三字来概括——我也没有读过太多其他人的翻译,对此不是太了解。看过几个小说的英文译版,感觉平淡,不多说。
这里想说的是村上小说中很有意思的架空世界观。浅谈一点。
不少人喜欢村上作品中的想象力,而这些想象力体现的途径是他小说中不可或缺的平行世界的存在。并且有趣的是他作品中关于平行世界的世界观一直在发展(或者说完善),尤其反映在长篇作品中——显然长篇更有利于一个架空的世界观的建立与描绘。这里所说的平行世界是我个人的粗浅理解,姑且先这样说吧。在他的几乎每一部长篇中都会出现一个与现实世界相平行的世界,并且主人公对这两个世界的认识与穿越方式一直在发展中(这一点最重要)。
按村上春树作品的完成顺序来看,《寻羊冒险记》,《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这一体现稍显杂乱,但都存在可以通过某种具体方式及路径到达的异想世界,这个世界的含义相对单纯——它可以仅仅作为一个独立体系存在于主人公的头脑,对于现实世界的影响也并非一开始就显现。它与现实世界是相对独立的两个存在,并且这里的现实世界也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现实世界,即可以说这是两个虚构世界的并存,同时村上也在尝试尽量清楚地解释这两者共同存在的原理——这点在他后来的小说中便没有再出现了,由此可以将这两部看成是这一观点的形成之作。之后《挪威的森林》意义上比较特殊,这部作品在选材上偏向现实,想象力不再是它的重点,同时对于平行世界的含义也诠释得更为微妙,把死亡和某种纯粹意义上的孤独也划入其中——因此一些人仅仅从这一部小说中去发掘村上写作的特点是有失偏颇的,诚然小说沿袭了村上的语言风格,但就写作风格而言我更愿意把它当作村上的一次思考与转折,这部小说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村上以后的创作。随后的《舞!舞!舞!》是我自己非常喜欢的作品,这当中的平行世界有了基本固定并一直被沿袭的形态,其中之一是一般意义上的现实世界,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毫无二致,但异想世界与现实的联系更为紧密,它可以通过时间或空间的偶然扭曲而到达,并且这一世界对于现实的影响是巨大的,它的每一次出现都会对情节起到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之后《奇鸟形状录》充分沿袭了《舞!》的世界观,虽然情节比舞更为曲折,但我认为稍有拖沓,太多的精力被放在细节的琢磨上,因此虽然细节是非常精彩的,节奏却有失控制。而到了1999年的〈斯普特尼克恋人〉,我认为当中村上对于平行世界的构筑最为精彩:那个平行于现实的镜像世界,它仅仅出现了一次,便解释了一切可以解释的迷团,表达了一切可以表达的涵义,最终完成了小说——无论是从情节上还是从阅读体验上。这一次没有通过时间或空间的任何变化,它仅仅是存在于此,已经被包含成了现实的一部分。主人公的偶然穿越是于现实体验完全融合的,在不自知当中完成。
所以我一直在期待村上的新长篇。〈海边的卡夫卡〉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从章节的安排上来看,表面上依然可以理解为两个世界的平行存在,但事实上从内容来看,它们已经完完全全融为一体——卡夫卡与中田共同处在同一世界,只不过他们的行为被分开记叙而已。两个世界的联系点是甲村图书馆,不是壁橱不是暗黑空间不是具体的某一个人(所有人物都参与其中),而是一个同时从事着自己行为的客观存在。异想世界的出现与活动不再对情节起决定性作用——它已经成为现实的一部分与情节进行共同的交流与发展。同时村上还开辟了更多的平行存在的世界例如森林,整部小说的表达正如当中引用的叶芝:责任使自梦中。少年在梦与世界观的形成以及交错撞击中成长,最终选择了责任。
村上的短篇同样优秀。其中节奏更为紧凑,并且可以视为其世界观的片段截取。在长篇中我常常在期待两个世界交汇的一刻,像是村上自己的描述:咔的一声,一切都连接上了。这一刻充满了对于想象力的释放与肯定。而在精悍的短篇中体验这一种快感尽管打了点折扣,紧凑的结构却足以弥补。
太久以来对于村上作品的分析更多的是品味其反日本传统的精致的“译文腔”笔调或者把玩小说中反映出的审美倾向上的个人品味。村上的小说决不仅仅是这些,在我看来,村上是一个在文字,审美上都有极其优良的个人品味,同时具有清新严密的想象力以及一流创作力的非常优秀的作家。从他的短篇及译作来看,其对于文学的探索也是严肃并且积极的,短篇中对风格转变的积极探索以及长篇中不断被完善的世界观构筑也体现了这点。
感觉上村上在中国很多时候被误读了。如果从更为理性的角度来看,村上之所以更为受欢迎是因为他作品中出现的象征主义和魔幻现实主义的因素对于没有理论支持的读者来说更容易解读,一个对现代文论完全没有研究的读者也可以从中体会到极大的阅读快感——并且不是直接获得,而是通过解读和一定程度上对个人经验的使用——这是村上作品最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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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弹尽粮绝穷途末路的时候,他在他的身后,他衣服上风和鲜血的味道充斥他的鼻腔。
2003-09-13 10:14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