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孤独——《荒岛余生》(转)
从《荒岛余生》碟片转动的开始,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缩写:NB,而且一直贯穿始终。这是一部绝大部分情节都由一个人演绎,哄得一大群人心潮澎湃的电影。如果不是凭汤姆·汉克斯的演技,那就是上帝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亿九百多万美元的票房收入,是我一辈子都数不清的钱。
这是一场主要情节已被预先张扬的电影,每个观众从一开始就不耐烦起来,大家心急火燎地等着汤姆·汉克斯被抛到那个一无所有的荒岛上去。终于看到了,汤姆·汉克斯湿答答地穿着一件花毛衣坐在碧蓝的大海边,椰风阵阵。他先是疲惫地打量四周,接着神情有些无可奈何,在大喊了几声之后,眼神迅速地落寞下去,马上,绝望占据了他的心。真的是绝望,这个有些发胖的男人陷入绝境的无助眼神,叫你恨不得马上伸手去救他。
待他适应下来之后,情节又变得有些可笑了。他解手之后把粪便埋起来,他像一个阿拉伯人一样把头蒙住,他笨手笨脚地用一根长棍叉鱼,他打开一个个的包裹把裙子做成鱼网把冰鞋当刀使,他花了两天时间无数精力钻木取火成功……终于他可以再做些抒情的事情:用从死人身上得来的电筒在夜里一遍一遍照未婚妻的小像,用排球上的血迹做成人脸唤它作威尔森和它做朋友。当苦涩的生活里掺进了浪漫,浪漫就变得尤为珍贵,它的力量令人心碎。
当屏幕上打出“FOUR YEARS LATER”(四年之后)的字样时,我看到这个起初有点发胖的男人变得身型矫健皮肤黝黑,这说明汤姆·汉克斯为这个角色付出了艰辛的劳动。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入戏的——只有一个人在表演,顶着烈日表演孤独和渴望,没有烟幕也没有豪华的享受,他像一个野人一样奔跑像一个现代人一样压抑着爱,他一定曾躲在镜头反映不到的地方嚎啕大哭,一定。
在历经磨难的主人公终于像一个英雄一样被营救回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一无所有。有一段台词很好:“我几乎失去一切,失去生命。但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你聊天,这非常好。我的眼里满含泪水,但我心怀感激。”在心怀感激的同时,他再次像个现代人那样面对盛宴欢散杯盘狼籍的场景,凝视着盘里的残羹冷炙,并轻轻把玩一支打火机。这个地方没有一句话,也没有任何画蛇添足的暗示,但谁都能体会到浓浓的悲凉。一切已拥有的都看起来那么轻易,付出过的青春却白白走过。
毋需质疑,《荒岛余生》的菁华部分在中间,开头(出事之前)和结尾(和女友见面以后)相形之下显得有点弱。但通片“NB”是到位的评语。不是每个人都有去荒岛漂流的机会,但是每个人都曾深谙孤独的滋味。以前从来没想过:野人有野人的孤独,现代人有现代人的孤独,汤姆·汉克斯演绎了这两种孤独。
__________________
跳蚤在母亲的紫色的肚皮上爬,爬!在母亲积满污垢的肚脐眼里爬,爬!在母亲的泄了气的破气球一样的乳房上爬,爬!在母亲的弓一样的肋条上爬,爬!在母亲的瘦脖子上爬,爬!在母亲的尖下巴上、破烂不堪的嘴上爬,爬!母亲嘴里吹出来的绿色气流使爬行的跳蚤站立不稳,脚步趔趄,步伐踉跄;使飞行中的跳蚤仄着翅膀,翻着筋斗,有的偏离了飞行方向,有的像飞机跌入气涡,进入螺旋。跳蚤在母亲的金红色的阴毛中爬,爬!不是我亵渎母亲的神圣,是你们这些跳蚤要爬,爬!跳蚤不但在母亲的阴毛中爬,跳蚤还在母亲的生殖器官上爬,我毫不怀疑有几只跳蚤钻进了母亲的阴道,母亲的阴道是我用头颅走过的最早的、最坦荡、最曲折、最痛苦也最欢乐的漫长又短暂的道路。不是我亵渎母亲!不是我亵渎母亲!!不是我亵渎母亲!!!是你们,你们这些跳蚤亵渎了母亲也侮辱了我!我痛恨人类般跳蚤!—— 莫言《欢乐》
2002-02-09 12:15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