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热水注入小小的白瓷杯里,绿色的茶叶,在水中盘旋,渐渐沉入杯底,杯里散发出了清醇的香味……
一杯茶,放在那里。白色的雾,缓缓地飘散开来。
好冷……伊泽的手指都快冻僵了,手指紧捧着杯子。茶的温度,透过瓷壁,散入伊泽的皮肤里。
手指暖和了,可是伊泽注视着杯子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皮肤的下面,流淌着冰冷的血液。
今天是圣诞节,雪花在窗外飞舞,世界充满了温馨与和谐,而在这个房间里,唯一散发温度的,只有这一杯茶而已。
她是从医院里逃出来的。过这最后一个圣诞节,她自己的圣诞节。
“医生!求你了!无论如何要治好她啊……”
“我们会尽力的,先生您放心。”
“无论多少钱,我们都出的起,请您一定……要医好她,她可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啊!”
一个男人和医生,几台摄象机。
伊泽坐在床上,嘴角挂着一丝没有感情的微笑,冷冷地看着这出正在演出的戏剧。那个现在满头大汗,一脸企求相的男人。这个男人,所谓的她的最重要的人,本来是和伊泽一点关系都没有。
伊泽是被他从孤儿院里领来的,伊泽有先天性的疾病,病入膏肓。这个男人,那时侯是这个城市的议员之一。伊泽幸运地成了他的养女,被送到了最好的医院,男人花了大量的金钱去治疗无药可救的伊泽,延长她快要熄灭的生命。“富有爱心的议员收养重病的孤女”,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事情!当伊泽苍白的脸庞一次次出现在电视上之后,平时功绩平平的男人,赢得了大量富有爱心的诚实的市民们的支持,几年后,他成了市长。所有曾经花费在伊泽身上的金钱,现在数倍地还回来了……
可是对于伊泽来说,她的生命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男人不会让她过早死去,他们用了大量的药物和手术,冲斥她孱弱的身体,一次次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每当伊泽在抢救过后又睁开双眼的时候,总是可以看见男人丑陋的盈满泪水的虚伪的眼睛。男人的支持率很高,市民们信赖这样的市长。可是伊泽,她却成了男人骗取老百姓们同情和感激的一枚棋子而已,她的病永远也无法治愈,男人也绝对不会让她死去,因为她对他“很重要”,仅此而已,没有爱,只有利用。
伊泽喜欢喝茶,这是她唯一的爱好,似乎只有这,才能给她带来些许的温暖,虽然温暖的仅仅是她的皮肤,可是没有茶,伊泽感觉会被这个冰冷的世界冻僵的。
茶叶,对她的身体没有坏处,那就让她喝吧!别让她死了就是了。男人想。
“我只有你们了,只有你们对我好。”伊泽用小镊子拣出最好的嫩芽,喃喃的说……
她经常这样,一边挑拣着茶叶,一边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男人和护士都已经习以为常。
一点点细心挑拣的茶叶终于装满了整个小瓷瓶,伊泽的心中,也掀起了阵阵狂涛
圣诞节了,医院里到处充满了和谐安详的感觉,病人和护士们开着联欢会,伊泽终于找到机会,乘护士梳妆打扮的时候,逃出了医院……离开了那个她生活了快10年的地方,伊泽感到一阵狂喜。她“自由了”。
在一栋大楼的顶楼,伊泽用保温瓶里的热水,为自己冲了一杯茶,温热的液体注入身体后,伊泽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这次的“逃亡”,耗近了她的体力。茶香在身体里游荡,伊泽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
伊泽真的飞了起来,在空中虚无地飞翔。快速的降落,让她头晕目眩。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只有快乐的喜悦,因为她终于“自由”了,没有人可以强迫她了,强迫她活下去,强迫她延长她的痛苦……
小瓷瓶碎了。茶叶散落在伊泽的身边,漫天飞舞的雪花,渐渐掩埋了她们……
圣诞节到了,请赐福给自由的人们。
自由是什么呢?
一缕茶香,飘散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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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悲无苦 无欲无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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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06-26 09:11 A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