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混得郁闷的朝这儿看
进才中学教育理念与学生心理健康发展
一次闲聊，听心理社沈慧老师说，进才中学不少学生（不仅高三年级）时常把“郁闷”一词挂在嘴边，直至“郁闷之声”在进才园渐然成风，更有甚者将学校戏称为“雅典陵园”、“郁闷的策源地”等等。我顿时哑然失笑，沉思虑想之后，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在这里发表一些看法，仅供参考。
存在即合理与求同存异
作为一种现象来看，这些牢骚未免有夸张色彩，但其中显然自有一番潜台词。
所谓“存在即合理。”我理解为，对现实弊端的存在应采取正视与主动的态度，而非被动轻视。人发牢骚是常有的事儿，何况学生，这是日常生活的角度。从心理学的角度，则绝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不少疾病都是平日里积郁而成，心理问题尤其如此。
现代人的灵魂日渐偏离中心话语与利维坦式标准而相对独立存在，心理力量敏感、单薄且脆弱。现今学生们崇尚的不再是当年革命形象标准中一律的浓眉大眼、整齐划一，从而转向卓尔不群的所谓“人性前提”“颓废时尚”。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牢骚作为心理矛盾的轻度宣泄，不仅有听一听的必要，或许校方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效。
即使不能立即肯定或接受，我想，求同存异精神在民主、自由之风蔚然的时代，于雅典园，理应得到体现。对于有效的沟通，这是基础之中的基础。
无知、无奈与无畏
进才中学对心理教育方面的重视，作为学生，我十分庆幸。一方面进才作为寄宿制重点高中，另一方面不能不说学校在教育理念上有着自己独到的思考。然而，中国的心理教育与心理治疗方面仍然面临着惊人艰难的实际困难。这里有中国传统文化方面的排斥反应，也有愚昧与无知的相当大多数人习惯作崇。当年师承弗洛依德学说归来的留法博士张竞生欲见鲁迅，时为新文化运动先锋的鲁迅在日记上写道：“张竞生来，不见。”我倒是不清楚鲁迅先生事后（张后因郁闷无奈而投河自杀）作何感想，今日国人在这方面的愚昧落后，却依然不见多大改进。此外，亚洲人歧视精神病患者的传统，且患病率奇高的事实，似乎不用我再多举例了。
如此观之，校长“在微观具体领域进行中国教育走向现代化的探索实践”也可以理解成心理教育宏观困境之中，进才人具体微观的脚踏实地的无畏精神。也许在将来，校方的努力会成为中国心理教育象征的具象。
郁闷的策源地
在教育处资料文件《上海市进才中学德育工作体系和规划》第二页，我看到了一个三角形关系图，联系上下文，它的意思不言自明：提倡以学生为核心，坚持学生自主管理，在学校、家庭、社会教育下，让学生全面、健康地自主发展。
很有趣的是，我脑海中也有这样一个三角形，即学生——学校——社会（含家庭）三者的相互关系。在我看来，现实中，这三者之间有和谐共容点，也不乏矛盾冲突之处。和谐共容点相比校方的感悟肯定要比我多得多，所以，我只讲矛盾冲突方面，不为找茬，只为做一回来自花剌子模的勇敢信使。
这些矛盾不仅是根本的，也是长期的，不猛烈极端，所以它们给学生心理的影响常以压抑感来体现。我认为，这便是学生抱怨郁闷的根本原因。我打算采取与该文件相同的，以学生为本的视角，来展开探讨，以便与其区别异同，方便比较。由于三者关系紧密，难以割舍，便不分开论述。
寄宿制学校的学生大多数时间在学校度过，因此学生与学校的关系便与其他学校相比更加重要、密切。学生与学校的最纯粹的矛盾，是学生在学校有多大的自由与权利的问题。这个问题依我之见，在理论之外，更多要靠实践去摸索。没有即成的规定与法则。现在学校在建校初期，从无到有，算是一次飞跃，应该继续在新的环境下探索、适应。
提到环境，不得不脱离纯粹，估算一下外在（社会）影响，学校办学并非纯粹的内在实践，也是在社会环境与宏观要求的下的微观行为。例如，素质教育与应试教育之间的矛盾就可以看作学生与学校在社会前提下的一场拉锯战。在高考指挥棒尚未退出历史舞台的今天，学校实践素质教育时，便需要顶住社会压力（包括学生家庭），坚持一定的主体性。
学校和社会应当明了，这种主体性本身客观存在的矛盾与缺陷是先天的，学生需要主体，学校也强调主体，两者却并不等同。学生在这里处在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一是学生作为根本的主体，二来学生并不掌握实在的自主权利，三者，学生处于矛盾中心。所以，压力也自然是最大不过的了。
进才中学为此发展起了学生三院、自管会等学生组织、社团，意在实现真正的学生自主，也同时促进素质教育。这样，两组矛盾更深一层次地迸发出来：应试与素质，自管与被管理。先不说前面这个老问题，后者即使在大学里、在法律上也难以使现实状况与之合拍。法理上讲，校方作为社会法人与学生作为自然人的权利是平等的。可从管与被管的逻辑关系看，两者又处于位置上的不平等。更何况在高中教育这个尚还远不成熟的权利体系里呢！？
再观前者，社会需求的压力的瓶颈之下，学校又能在多大程度上置之不顾而勉为其难学生呢？
这双重枷锁，在其他学校也许并不突出，因为他们在制度上要么不下放多少权利，要么根本不屑降低身份与学生谈什么平等相待，更多地是代以伪民主乃至专制，那么学生不是叛逆便是麻木的态度之外就少有感觉“郁闷”的了。素质教育问题上，其他学校学生对于自己学校本来抱以的态度就只是观望，所以，社会上再怎么千呼万唤也不能让学校有多大程度上的改善，而很可能只停留在部分实质上甚至形式上。这时，社会本身所做的也不过是浮躁与冷静并存之举，一方面大声疾呼，另一方面却放任自流。歌德说：“我憎恨丝毫不能加快我行动的知识。”可见，来自社会的不痛不痒的牢骚，虚伪得根本不足为取。
相反地，进才中学的学生之所以郁闷，因为我们很多人还不麻木，他们承受的是一种理想与现实的断裂。相互矛盾的理念在他们思想里也许没有扎根下去，但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沉痛与荒诞。
撇开社会学的角度，心理地看，问题的严重性着实让我“顿时哑然失笑”。以前常听家长说他们那一代的痛苦与追寻，现在看来，放在我们身上也并不为过。再把整体的心理问题回归现实社会，吴洪森先生有篇题为《偷点白开水》的杂文，讲一个精神病人因为潜意识中认为社会欠他太多，时常在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偷喝其他病人白开水的例子，于是作者论道：“大众通常是一盘散沙，是虚弱无力的，他们的犯规冲动很难得到真正满足，因此只能寻找替代性的满足。说的简单点，就是偷点白开水。”不难想见，长期“郁闷”之后的结果也许就和文革后，中国人心理素质的整体低下，最终严重的补偿心理导致整体心理畸形的后果相类似。如果这样一代再一代地恶性循环下去，真不知道心理东亚病夫的招牌要等到哪个世纪才能“一脚踢开”。
第三类压抑
在前面述及的矛盾之外，学校的德育理念自身也存在一对矛盾。与前两者不同地，这个问题由目前态势来看，只会愈演愈烈。后现代主义，互连网，商品经济大潮下，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师生关系面临了注定的改变，一旦处理不当，便有可能分崩离析，后果难以预计。
互连网时代带来的所谓新传媒时代，通过互连网与印刷品，将学校之外的大量资讯传输给学生。因此，学生再也不是以前传统意义上的书呆子，他们有的已远非家长管束下与学校灌输的那么丁点东西，头脑里更多地奔流着信息爆炸时代的知识血液。而老师们如果仍然摆起“夫子曰”的架子，用高压政策以外，恐怕任何知识都难以灌输到新人类的头脑里。
互连网时代颠覆长辈教育的权威性的同时，商品经济时代的价值理念便乘隙而入，听说进才曾有一学生认为高中老师是为学生服务，理应围着学生转。此话虽不中听，但至少有两点是可取的，一是高中教育在义务教育范畴之外，学生和学校的关系即使称不上纯粹的买卖关系，在教育产业化的浪潮中，孩子们也已见得太多金钱关系，例如前几年中考时老师们大声疾呼的“一分就是一万块”的口号，学生听了怎么就不寒心呢？教育产业化之后的路，必定有社会力量介入办学，即使是公立学校也很难不受其影响波及。照我看，那位学生思路清晰，实属难得，总要比那些整日在莫名压抑中度过的同学聪明得多。他起码抓住了一对矛盾，即社会转型期环境下教育产业化过程中，传统育人思路与新兴市场经济观念之间的矛盾，此矛盾想必必在多年以前就已出现，若现在仍然不着手调和，怕会为时过晚。
中心话语时代正日薄西山，然而经济中心趋向、政治中心实体依旧客观存在，工业经济时代曾经辉煌的亚洲应试教育体制，由于过于注重国家经济成功的需要而忽视了学生个体，已不能培养出具备创造性和能动性的人才来满足新知识经济时代的需求。这一对矛盾是中心与解构之间的悖谬，由于公立学校教育是政府通过学校对公民实施的，学校教育便带有一定的政治目的性。与上一条相纠结的后果，就是新知识经济时代，政治目的、经济目的与学生自主发展目的之间可能出现的不协调。这种不协调显然不在校方能根本解决调和的功能之内。而这种不协调也深远地压抑了学生的个性发展，缩略了彼此之间的个性差异，更严重摧残了学生的心理健康与精神面貌。可怕的是，这些潜在的威胁还未引起足够注意。
人说亚洲的英雄都是些个性收敛的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换句话讲，就是个性压抑的产品。“中国人奉信的是良民宗教。”辜鸿铭所言极是。可大时代变了，那一套东西纵使不全盘否定也总得结合实际吧。就像德国人不能把形而上当饭吃一样，要中国人把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当谈资去教育外国佬，显然也是食古不化的。到了当今，中国德育继续鼓吹“吾善养……”“孔子曰……”，再发“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空牢骚，新兴人才的个性还怎么个张扬法呢？
高一时候德育老师要求我们每人写一篇关于“谦谦君子大家闺秀”的论文，绝大多书同学都只从网络上摘了几段废话了事，直到现在，在德育课上做理科作业，睡大觉的学生从未成为少数，所以，进才中学的德育在理论之外，只从现实来看，也是失败无疑的。这种失败与校方的一再强调的“特色”所形成的鲜明的对比，也让做学生的倍感压抑，心寒不已。
如果校方要再说他们有着深刻的思考，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信的了。面对其他沉默的大多数，我所持有的态度，不是麻木、郁闷，便只能是反抗。
德育理念的来源悖论
学校德育理念当中属校长提出的“谦谦君子，大家闺秀”为首推标准，接着也有例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类的口号跟出。其实，从传统文化的思路上，走的不外乎朱熹的“格物致知”，再“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老路。校方一再强调并不能一味地进行本土化教育，“要整合中西教育，在传统教育与现代教育、中国教育与世界教育的关系中寻求沟通和融合。”然而，谈之何易！想知道行之何难？来上一次德育课，数一数听课的学生是否超过你的手指数目就全都明白了。
我们且只研究理论，我仔细读了学校《二十一世纪的人才，综合素质的较量》一文，其中“思考一：整合中西文化的定位”部分谈到：西方学者甚至说“21世纪是亚洲世纪、中国世纪”日本人也称：21世纪是亚洲世纪，亚洲世纪就是中国世纪。西方人称，他们正在从东方“进口”思维方式和传统观念，西风东渐的时代已经过去，西方学者来中国取经的时代已经到来。我们必须在理性比较中西方教育得失的基础上，去推进中国教育走向现代化的进程。
读到这里，我是要忍不住捧腹大笑的。
因为，我们的愚昧在此，便有了典型。不知从何时开始，中国人越来越相信外国人的判断与肯定，在这段话里，除了“西方学者说”就是“西方人称”，我们自己的思考、审视去了哪里呢？事实上，谁都知道，五四人所提倡的“借鉴”与“引进”早已成了全面的替代，离开了西方的概念与方法系统，我们今天就不会做任何具有学术价值的研究；离开了西方人对中国的评价，我们今天就没有办法自知妍蚩。全球化时代的到来实际上很大程度上就是西化时代，说得露骨些，便成了美国时代。讲简单些，想在中国小城市买可口可乐也许是件容易事，但想在美国小镇买中国传统音乐唱片，谈何容易？王小波把中国传统文化比作内蒙古的马，那西方精神就是内地来的驴子，马从来没见过驴子，见了怪物只好玩命地跑，而驴子以为见着了表亲，便拼命追。纵使终能千里姻缘一线牵，产下的也是没有繁殖能力的骡子罢了。且不论比喻是否得当，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这种做法倒很像李敖先生比喻中的国民党，即所谓手淫中华文化，意淫世界文化。有快感有安慰，但其实很空虚很无聊。总的来说，就是自娱自乐、自欺欺人。
请问，在这样自欺欺人的德育思考里，学生的心理又如何能在它的“指导”下健康成长？
附：社会环境下的学校定位
进才中学与其他学校不同，还在于它诞生本身具有地理胎记与某种政治意味，所以它的教育理念可能无非是被选中的而非自主的。因此，不难理解校长大力宣扬的“谦谦君子，大家闺秀”等等准传统道德名词的一番苦心了。虽然进才校方一再对外宣传自己的“特色”、 “文化”，在现在观来，只不过是内外交困下迫不得已的某种姿态罢了。
记得龚校长在就业形势的报告会上，很是赞赏所谓新东方的文化，把那句“羚羊豹子路上跑”的段子绕了不止一遍，可现在呢？非理性的虚幻神话不可能长久，从文化上讲，试图与北大精神相嫁接的新东方很浅薄，那么，简单地用“本土”波普“西化”的进才中学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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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请世尊为证明 五浊恶世誓先入
如一众生未成佛 终不于此取泥洹
2002-05-07 07:50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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