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巴佬

文:BHEART

俺叫张三，
俺来自陕北的黄土地。
俺们那里有盆那么大的锅盔，筋斗的面粉，咬着瓷实。
俺们那有香得不得了的泡馍，一丝儿一丝儿的拉出那个好味道。
俺喜欢蹲在角落吧嗒吧嗒的抽烟，嚼香香脆脆的大葱，
有人管俺叫乡巴佬。
　　
俺头一回进城是在八岁那年的冬天。
俺娘在后头赶着驴，俺就坐在那驴背上。
娘说要给我买件好看的棉袄，
城里的棉袄好看，针线码得一块儿一块儿的，把件棉袄钮的跟个兵马俑似的。
穿着暖和，还就是没分量，
娘告诉我，那里边塞的不是咱种的棉花，是鸭毛。
我有点纳闷儿，那鸭毛梗的厉害，穿在身上不戳人么。
娘还说，把咱牵去的那头驴卖了，
好给我买件兵马俑似的棉袄。

我进了城，城里边什么都有。
走来个好看的小姐姐，瞅着俺骑的那头驴直乐，
这年头，骡子也进城了。
娘没理她，赶着驴往集市走。
一会儿，小姐姐又来了，拿来了件花袄，给了俺娘，
这孩子穿得破烂，别冻着。
　
小姐姐的右耳朵边上咬了银晃晃的坠子，怪好看的。

后来，娘把驴给卖了，兵马俑似的棉袄却没有买，
娘拿着三五张的假人民币，牵着俺回了村子，
这个冬天倒也没冻着，小姐姐给的花袄挺暖和的。
俺娘要我记着，下回见了那六指头的买驴人，跟他论理。

回村的路上，云走得很快，一大坨一大坨的，好象咱家过年时笼里的白馍馍。

后来俺读了书，在城里找了份差使，盘算着给俺娘买件兵马俑似的棉袄。
娘在村头戴着老花眼镜，翻出那件旧了的小花袄，一针一针的纳鞋底。

在城里时间长了，见着个不错的女人，真的是不错，人好，模样也漂亮，可就是比我大了好多。
我看了，她那右耳朵上咬了个旧了的耳坠子，怪好看的。
　　
也不知怎的，咱们就谈起感情来，她说喜欢我，我也说喜欢她。
后来，咱就走在一起，瞒着她爹娘，瞒着俺爹娘，用俺那26寸的破自行车接她下班。
她搂着俺的腰说爱了，还掉了金豆豆儿，说要忘了过去。
　　
再后来，她说没法喜欢我了，得嫁人，嫁给城东那六指头的爷，那人有钱，待她也不错，能开着小车接她上下班。
　　
俺也说不出个什么，那几张假人民币早让耗子叼了去做窝了。
俺也只好蹲在角落看看，
看那六指头的爷开了车，接她去领了证书，办了喜筵。
　　
俺是那时候开始吧嗒吧嗒的抽烟的。
娘还在那村头一针一针的纳鞋底儿，用那件褪了色的小花袄儿。
俺叫张三，除了俺娘，俺谁也不爱。
　
　　
俺那儿的事儿都跟您说了，
您要来咱那噶瘩，请你吃最精白的锅盔，吃最香的泡馍，嚼最脆的大葱，
吧嗒吧嗒的烟让给您抽。

我们在爱情面前，都是穷酸。
为爱而穷，因穷而酸，却又因为酸，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