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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WECAN ASWECAN > Wicretrend > 文字 > 十一月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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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
会员
十一月的雨

  当全世界的人都疯了的时候,我肯定还正常。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可别人总说我不正常,我是不会相信他们的。应该相信自己,是吧?现在也应该相信我,我是那么的善良。
  我独自住在和平街的一幢旧楼房里,家里人都死光了。没有人拥有像我这样的自由,在高考场上睡觉,在楼顶上睡觉,在大街旁边也睡觉,尽管我不承认自己喜欢睡觉。老爸生前对我一点也不好,没想到死后给我留下一大笔钱,害得我哭得一塌糊涂。我常常忘记带钱,所以有时候我会顺手抓住走过我身边的某一个人,对他说,我忘了带钱你可不可以借给我一点,明天这个时候在这里还你。可并不是每次都能借到,被抓的中十个有八个会说没钱,还有会有一会说不给我。奇怪的是,我总还不了钱给人家,每次都没有人来取回他的钱。我有点被人欺骗的感觉,说好了那个时候在那里还的嘛!
  和平街很热闹,特别是晚上,经常有人斗殴,有一次我听说有个人的脑袋被人一刀削落在地上,便想去看看,可赶去的时候尸首已被搬走了。我便问人,用什么装走的?是不是冷冻车?装雪糕那种吗?他们诧异地望着我,好像掉脑袋的是我似的。没有人回答我,太可惜了,我在新闻中看到过巴勒斯坦人用冷冻货车装他们同胞的尸体,一具一个地往车厢里放。在那呆着没意思,我便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大声问,以色列呢?被抓了吗?

  日里头我会把手插在裤兜里在街上走来走去,听到音响店放一些好听的音乐便驻足细听,看到漂亮的女孩就站着看人家,一直到人家走远。有时碰到乞丐,我便会取出一些钱,一边给他一边念念有词,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和平街上有数不清的发廊和网吧,我常常看到一些几乎光头的男人神情暧昧地走进发廊;又常常看到年轻漂亮的女郎走进网吧,然后我就进网吧。可是没人理我,我便冲出来大骂,什么网吧?王八!
  我通常是在窝里上网的,我有个很厉害的网名,叫帅得惊动了党,多好的名字,又长又响。总会有人问我,你长得很帅吗?我就会说,都经过ISO9002认证了,信不信由你。于是他们就信了,我想。
  有时候深夜里会有一些女网虫问我,给张照片我看好吗?我就一边摇头一边严肃地说,不行,你会非礼照片的。有时候会有女的问我,做我的男朋友好吗?我急忙说,不行啊,我怎么可以这样?她问,为什么?我只好说,我得请示我爸,让爸批准啊,可他又没见过你,连我也没见过你呢!于是便不了了之了。无聊。
  我的生活大体就是这样,像死水一样宁静。从没想过会有什么改变,我以为自己总以随遇而安。

  那年六月我刚过完20岁的生日,爸给留的钱差不多花光了,我得想办法挣点回来。那天我坐在楼顶的边沿上抽烟,又想起了那个望着天空的小孩,忽然觉得他当时肯定不是想跳楼,而是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像我现在一样。
  阿寒!邻居张婶在下面唤我。我摇摇悬在空中的脚表示回答。等她说话。
  有人找你,快下来啊!
  有人找我?我没听错吧?在我的记忆中好像还没有人特意找过我,包括小学盛行老师家访的时候,我从来都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就如别人说的,人渣。
  下来啊!张婶比我还急,该不是给她的女儿张莹提亲吧?那个张莹我见到就想给她两巴掌,谁叫她总是专心学习理都不理我!
  我下去才知道有人想在我这租房住。张婶说那人晚上会来找我。天哪,敢情我一定要租给他似的!张婶也真是的,嗓门那么大,刚才直说不就行了吗?还说有人找我呢!
  我又看爬上楼顶,太阳为辣辣的,肯定是贪吃太多辣椒了。安拉,阿波罗偷吃你的美味,阿门。我的思维马上发生等容变化,头晕脑胀了。只好爬下卧定睡觉。
  晚上门玲声把我吵醒了,我抓起对讲器没了气地问,谁呀?三更半夜的。
  喂,现在才7点啊。我是张婶跟你说的那个人。居然是女声。
  哪个张婶?我打着哈欠问道。
  啊。那人惊讶得不得了。
  我猛然省起张婶说过晚上有人找我。收里嘀咕,怎么是个女的?嘴上又唠唠叨叨了一会,终于还是开了门锁。
  我是住二楼的,原想那个人可能不知道,没想到转眼她就像鬼魅一样出现在门口。在哪,简直是狐狸精,那么漂亮!我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女孩,就是她想在我这租房子?想把她高挑的身材,姣美的脸蛋和披肩的长发暂放在我这里?
  你好。她微微颔首道。
  他妈的,没事长那么靓干嘛?我没好气地说,末了补上一句,你好,张婶也好。
  她惊讶地张着口说不出话。大惊小怪,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找我干什么?我毫不客气地问道。
  她脸上出现了复杂的神情,眉头紧皱。这个样子蛮好看的。噢,我知道了,她是来租房子住。老天,我惊讶于她的美丽竟把什么都忘了。
  我……她犹豫不决。
  我想起来了,你是来租房子的,是吧?
  嗯。她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
  现在还想租吗?
  你欢迎吗?她忽然笑道。怎么变得这么快?我暗想。
  我喜欢一个人住,自由自在,如果你的存在阻碍了我的自由,我不会欢迎你的。还有,我一个人势单力薄,要是你是个不良分子想打我的坏主意,我该怎么办?
  她扑哧一笑,说,你蛮自恋的嘛!
  我趿起拖鞋去刷牙,远远丢句话给她,我对恋爱没有兴趣。
  刷完牙出来,见她居然还站在那里。便问道,你还没走啊?
  她惊奇道,你刚才去刷牙就是叫我走的意思吗?
  也不是的,坐吧!我抽烟。肚子好像饿了,睡醒后的正常反应。
  谢谢。她坐在我的对面。不给点喝的吗?她眼盯着我说。
  我望望冰箱,苦笑道,抱歉,冰箱恐怕比你还渴。我不自觉地按灭了烟,随手扔开。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她笑问。
  那泡茶喝吧!口渴的话,麻烦你去烧点开水,我也好泡方便面。我突然灵感大发,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结果是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结果是苏芷,也就是她,在我那住出下来。
  我的生活依旧,每天仍在街上闲逛,只是给乞丐的钱少了。见到张莹还是那句话,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除了中英数和物理;要是有谁欺负你正要找对我,除了你妈。有时我会慨叹,倘若张莹一家早点搬来多好,那我和张莹就是青梅竹马了。
  六月上旬天热得要哭。那天下来街时刚好碰到推着自行车出来的张莹。见面大家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男孩反应快一些,问道,怎么这么迟啊?连我都起床了。
  她望望二楼,怪怪地说,你什么时候讨到老婆了啊?也不通知一声。
  我瞪了她一眼,觉得不够,又瞪多一眼才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妈?真是的!
  张莹眨了一下眼,电死我不少细胞,骑上自行车说,不跟你说了,今天要迟到了。说完便要走。
  喂。我在后面喊道。
  她回头望着我问,怎么啦?
  高考不是提前了吗?努力啊!我脱口而出,想掩也掩不住。
  哦,谢谢。她眼珠一转道,你今天倒很正常,难得。
  给我滚!我无名火起三丈,挥挥手吼道。张莹吐吐舌头骑车远去了。

  我专心致志地在街上逛了一天,心里却颇感失落。这肯定是以前没有过的。我灰溜溜地回家,那里也有如大街上的人一样的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苏芷也住在二楼。当初我对她说,一楼是过去和未来的车房,三楼是我爸妈住的,四楼什么也没有,五楼即是楼顶,是我日光浴的地方。于是她就租了二楼的一间卧室。
  到二楼门前,我掏出钥匙正待开门,那门然被打开了。
  妈的,想吓我呀!见是苏芷,我恼火了。
  她脸红红的,低着头往回走。我觉得自己过分了点,脸也红了。默默地走进屋里,环顾四处,惊讶得像当初考试得了及格那样不可思议。原来乱糟糟的客厅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像待卖一样。苏芷径直往饭厅走去,我却还呆在当场。不可思议,该不是真像鬼怪故事里讲的那样,有鬼女光临吧?有趣,我妈当初也没能把房子弄得这么爽目,不得了。
  如果你家没有养狗或猫的话麻烦你进来把你那份晚饭处理掉好吗?苏芷在饭厅喊。
  喂,你在和我说话吗?我应道。
  不可以吗?
  我走进饭厅,倚在门旁笑道,幸好大狗副警长光荣殉职了。
  我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
  我又爬上了可以触摸天堂的楼顶。晚风习习,月朗星稀。我坐在楼顶边沿上抽烟,一根接一根,好像要一直抽到永远,就像那深邃的天空,没有尽头。
  背后响起了苏芷的脚步声,小心翼翼。
  谢谢你的晚餐。我头也不回说道。
  谢谢你的谢谢。她的声音像露水一样清凉。
  你,真怪。我说。
  苏芷不说话,缓缓地走到楼顶边沿。晚风轻轻拂动她素白的衣服下摆,头发飘动,像做梦一样。
  哎哟!我的手被烟头烫了一下,真丢人。我把烟头狠狠甩进夜空。
  你经常抽烟吗?苏芷忽然问。
  我停止点烟的动作,把烟弹得老远。我讨厌缺抽烟,就像讨厌下雨一样!我说。的确,我讨厌下雨,非一般的讨厌,很入以前便如此。
  你有工作吗?
  有啊,做你的房东。我一本正经地说。
  苏芷笑了。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呢?你做什么工作的?
  我?也算不上什么工作,和别人一起搞乐队。
  摇滚?
  希望是的。
  怎么看你也不像一个前卫的女孩,有时比我家以前的大狗副警长还温顺。我说,我喜欢它,可它死了。
  在常人看来可不是这样,现在不少人认为我和你同居呢!够前卫了吧?苏芷笑道。
  看来我是个不正常的人了。
  苏芷皱皱眉说,我倒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我说。
  你有认真对待过某一件事吗?也就是说有没有认认真真干过一件事。
  我默然。街上仍有不少车子过往,盲目而又井然有序,有它们的轨迹,也有自己的方向。而我,每天看着它们,它们出现,消失,然后让自己淹没其中,去捉摸他们的方向,可每一次都徒然,只有空虚、失落的感觉。我已经是一个放浪形骸的人,会认真去干一件事吗?
  对不起。苏芷小声道。
  没关系的。我说,对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希望没有触到你的伤处,令你想起不愉快的事。
  不你以为我有不愉快的过去吗?我扬起头问她。
  不知道,照你的行为,我想你遭受过很大的打击。老实说,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你的心里隐匿着痛苦的回忆,你放不下那一切,所以你逃避现实,像现在这个样子,每天无所事事,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对于你肯让我租房子,我感到意外的同时更感到高兴。真的。
  我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简直不可思议,甚至有点可怕的。我思忖了下说,反正别人都说我不正常,习惯了。我说。
  如果当我是朋友的话,就不要对我隐瞒,可以的话。苏芷说。
  我又点燃一支烟,重重地吸了几口,缓缓道,我是在安徒生的童话里长大的,与众不同的是,爸妈从不给我买童话书,书都是我自己买的。一个人懂得给自己买童话书的时候,他已经不再需要童话了,我想。可是我依然固执,让自己的童年在失望与憧憬中徘徊。长大后常常想到这样一个场面,在死寂的黄昏里,一个豆丁大的小孩肘撑着漆,托着下巴坐在楼顶上呆望渐暗的天空。每每想到这里,我总嘀咕,那家伙该不是想跳楼吧?谁知道呢?我看看苏芷,她清澈的眸子含着某一种理解与鼓励。
  我把烟扔掉,继续道,可有时我会觉得自己忽然踏上那小孩思想的轨迹,那是一条伸向远方的路,似乎没有尽头。
  很深奥呢!苏芷笑道。
  我愣了一下,忽不耐烦道,算了,总之后来我长大了,爸妈死了,大狗副警长也死了,留下我孓然一身自由自在直到现在,未来。我很快点燃了烟。
  对不起。
  我不出声,默默地抽着烟。时间在沉默中流淌,同样的寂然无声,那是我熟悉的感觉。以前我会躺在楼顶上,睁着眼看时间漠然流逝。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吵醒,我抓起电话就骂道,哪个浑蛋你和电信公司的人是亲戚吗?
  阿寒,我是张婶啊!阿莹昨晚一晚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回来,我……
  啊!你怎么做妈妈的?女儿上哪了也不知道?
  别说那么多了,快点帮我去找啊!
  得,得,我马上去,你到学校问问,我到其他地方,好吗?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如两年前的感觉。窗外赫然下着雨。见鬼!我抓起雨伞走下大街时,却四顾茫然,以往都是与张莹不期而遇的,而今却是刻意找寻。
  溅起的雨水很快弄湿了我的裤脚。我不由自主地往南走,迎着风的方向。强烈的悲伤笼罩着我,雨水却能渗入那痛苦的记忆,难道我命中注定逃不脱雨的侵害?
  旁边偶尔走过在雨中举步维艰的人,连他们都很快走到我前面,然后消失在雨帘里。
  两年来我徘徊在这个城市弹丸之地的每一个角落,却从未涉足那座在我记忆中已经塌陷的桥,在城市的边缘,记忆的最深处。张莹是否在那里呢?我不知道,只是有一种强烈的欲望,要到那儿看看,在大雨淋漓的日子。
  这个张莹,都快高考了,还弄出这样的事来,真是的,比我还麻烦!我嘟嚷道。好几次,雨伞被风刮反了,我的衣服几乎都湿透了,要是有足够的钱,我会到街旁的服装店买件新衣服的。一不小心,我瞥见一个乞丐蜷在街旁,那无助的模样更增添了我对雨水的仇恨。
  我到电话亭里给张婶打电话,没人接。想了一会打通了苏芷的手机,隐约听到那边断断续续的鼓声。
  你在哪?苏芷问道,这么早便起床了?难得啊!
  我把话筒擎到电话亭外。
  被雨困住了?苏芷笑问,你坐车回来不就行了吗?忘了带钱?借辆车接你吧,我飙车可厉害呢!
  我默然把电话挂上,望着一直伸向雨帘深处的街道,仿佛这便是那个小孩的思想轨迹。难道我的命运竟与那个小孩的思想如此息息相关?
  不祥的预感令我加快了脚步,可记忆的漩窝却一直抓着我,使我举足维艰。
  阿寒,爸爸妈妈要去外婆家,你要不要去啊?爸爸敲着我的房门问道。
  不去!我愤愤地说,脚旁的大狗副警长被吓一跳。
  还生爸爸的气吗?老师说现在的学生买电脑都为了玩游戏,叫爸爸别给人买。等你考完试再买给你好吗?
  我不作声,抚着大白狗的头看雨。
  我们去了啊,外面下雨不要跑去踢球,要关好窗子。
  等一下!我把门打开道,把这狗也带上吧!我懒得喂它。爸爸欲言又止,终究把大狗副警长,与我做了五年玩伴的大狗副警长带走了。
  就是这一座桥,久久地埋藏在我的记忆深处。两年前,这里发生了一起车祸,驾车的丈夫和他的妻子在去外婆家的路上永远离开了他们的儿子,陪伴他们的是与儿子相伴了五年的大白狗。就是这一座桥,见证了一个悲情的故事,死难者的儿子在桥上被邻家的女孩久久拥抱着,被大雨淹没。
  张莹赫然伫立在桥上,任由风雨蹂躏。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把伞擎到她的头上。张莹对空如其来的晴空竟感到一丝恐慌,整个人颤抖起来,转过头看着我,湿湿的头发贴着她的脸。
  我们默默地对望着,读着彼此心里的语言。
  雨伞轻易就被吹走了。风雨中的拥抱,记忆瞬间穿越了两个雨季,那个惊慌悲痛的少件,那个温情的邻家女孩,那一场恣肆了两年的雨。
  寒,我怕。那张莹颤栗道。这是两年前我对她说过的话。
  怎么啦?我把搭在她脸上的头发捋轻轻捋向后面。
  昨晚我看到你和那个女的一起在楼顶上。张莹把头扭向一旁说。
  傻瓜,那不代表什么啊!
  可是我想和你呆在一起,不要像平时。她仰起头看着我说。
  那也用不着整晚不归啊,和知道张婶有多担心你吗?还有我。
  嗯。我一直忘不了两年前的那一场雨,你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倚靠着我。可是后来,你仿佛什么都忘了,我们仅像普通邻居一样。
  我不想令你心有旁骛,你得高考,要是像我一样失败,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高考?张莹苦笑道,一切都太迟了。
  怎么?你的成绩不是很好吗?
  我不能考试了。
  为什么?我诧异了。
  白血病……
  我顿觉天旋地转,怎么可以这样?张莹这么善良可爱,我还准备将来好好地待她呢!天哪,这不可能是真的!
   妈的,怎么像小说似的!我骂道,抱紧张莹,两年来每二次流下眼泪,在同一个地方,风雨恣肆的日子,记忆深处的那一座桥上。
  张莹终于肯住院了。我满身疲惫地回到家,心里乱糟糟的。我需要一笔钱,可惜以前挥霍得太厉害了。现在我成了穷光蛋。没有钱张莹就没救了。我坐在厅里发呆。苏芷买的小猫几次爬到我膝上,被我不耐烦地抓起随手一扔,惨叫一声跑开了。
  怎么啦?拿猫出气?苏芷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束着长发,一袭白衣。
  我颤抖着点燃了烟。呛了几口,咳个不停。苏芷皱紧眉头走到我身边, 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怎么?时装表演吗?我居然还如此说笑,可刚说完便被无限的伤感淹没,原来我一直以为所谓不正常的幽默是如此的不堪重负。
  苏芷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衣着。不啊,我以为你有心事罢了。她在我旁边坐下道。
  也不能算什么心事,只是你的房东不久将会转换一下,不再是我了。我突然想到把楼产卖掉,脱口便说了出来。
  苏芷诧异得不得了, 好一会才说话,怎么回事?这也太突然了吧?
  我默默地抽烟,厅里静得像没有了似的,苏芷等我回答,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的心乱糟糟的,你像我的头发一样,两天没有洗澡不是常有的事。胡子长了许多,我想我的样子会像个潦倒的人,简直糟透了。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可怕的沉静,我一把抓起电话,忘了骂人便急忙问是谁。
  是我。张莹孱弱的声音伴着汽车的喇叭声传过来,我不想呆在医院里了。
  你在哪?我轻声问道。
  桥的附近。
  等我!我挂上电话便冲出门去,到街上叫了辆车赶往那桥。
  若生命中有许许多多的等待,那么人的一生也会拥有不断的追求。我从未有地奢望,只是这一次我希望张莹等到我出现在她身边不做傻事。这一次我不能再失去。两年前我本应该与父母一起的,也许我的存在会让爸爸开车更小心,也许正是因为我耍脾气而令爸爸心里难受以致心不在焉。而我在错过那一次以后,仿佛已错过了一生,只剩每晚在楼顶仰望夜空的等待,等待爸妈的归来,等待大狗副警长的扑怀而来。谁又曾想到两年来我放浪形骸的背后隐藏着如许难以抚平的创伤呢?只有张莹从来没有远离我,她的存大维系着我对人生的最后一丝期望。可如今,她要离我而去了吗?
  桥上空无一人!我茫然四顾,仿佛置身在另一个世界,偶尔开过的车辆像一下子都屏住了呼吸,听我心里的呼唤,张莹,你在哪里?
  寒,看天上,你喜欢星星吗?
  不喜欢。
  为什么啊?它们多可爱。
  只不过是一块块巨大的石头罢了,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可我觉得它们好像有灵性,看,在对我们眨眼呢!
  我怎么就不觉得?
  你笨啊!
  哦?
  你在这方面可真迟钝,怪不得没女孩子喜欢,哈哈。
  星星会喜欢你吗?
  张莹眨眨眼说,当然,我感觉得到。
  暮色来了,张莹或许没有来,或许已经走了,我所能做的却只是在桥上茫然等待。我肘撑着桥栏,托着下巴望着北江河上缓缓而行的船,看暮色一点一点地涂抹江面。我再一次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无能。
  晚风拂来,我竟打了个寒颤。我对这座桥一直怀着深深的畏惧。路灯亮了,有影子与我作伴。只是很快我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影子。
  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理解你的感受。
  我没想过要瞒着你,那没必要,我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两年来我都是这样过的。
  是她叫我来这找你的,也是她把那些事告诉我的。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卖掉房子?
  也许最要紧的事你还不知道。我看着苏芷说,张莹,她得了白血病。
  那双眼睛掠过难以置信的表情与惊讶。这便是生活的意外,谁也逃不了。

  寒,看天上,你喜欢星星吗?张莹偎依在我怀里说。夜空里只有稀稀拉拉的星影,无限悲凉。
  嗯,喜欢。
  不骗人?
  不骗人。
  真好。她满足地闭上眼睛说。
  嗯。 我望着夜空下的城市,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这一切很快都会在某个人的眼里消失,甚至不留一点痕迹在脑海里。 我不知我能做些什么,也许我真的一无是处。
  过一会,张莹竟然睡着了,我听到她均匀的呼吸。爱是如此令人盲目,可以让一个人偎依在无能的人怀里却有安全感。我想抽烟,可这怎么可能?我甚至不忍心动一下身子,哪怕是极细小的动作。我低下头静静地看张莹的脸。她嘴角还留着笑意,看上去是那么恬静,我想吻一下她的额头,但是没有,我只是看,借着月光。一直到天亮。

  房子一直买不出去,我颓然坐在沙发里抽闷烟。厅子一片狼籍,苏芷在这里逗留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这样也好,免得到时楼房易主时她不适应。小猫又爬到到我膝上一来,叫个不停,听上去挺可怜的。
  嘿,老兄,你变瘦了啊!我对猫说,是不是偷喝了你妈的减肥茶?可苏芷身材那么好,怎么会用减肥茶呢?你一定是失恋了吧?来,抽支烟。
  苏芷回来了,看上去她比我还累。近来她一直都这个样子,不知什么原因,按理说她的是由由职业,倘若仅仅是为了工作,是不会弄得那么疲惫的。
  吃饭了吗?她提起精神问我。
  问问你的猫就知道了。
  苏芷歉然一笑,转身向厨房走去。我不由觉得过意不走,说道,算了,反正也吃不下去,不用去弄了。如果你已经吃过了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回头说,我也没有吃,不如一块上馆子吧!
  把猫也带上吗?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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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5-18 08:15 A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萧寒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E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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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________________
我只是想见你,热烈地想。

2002-05-18 06:30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Echo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萧寒
会员


  把猫也带上吗?
  苏芷笑了。
  记得第一次与苏芷相见所上的也是同一个馆子。一晃两个多月,竟是如此匆匆。
  你看上去很累,怎么回事?我装着不经意问她。
  我没事,很正常!苏芷说。
  用不着瞒我了,如果没有隐瞒的必要的话。
  我只是想帮你,想挽救一个美丽的生命和爱情故事,还有,我不想我的房东换成另外一个人。就这么简单。
  我不明白。我说。
  我们乐队义演,给张莹募捐,每天能演多一场就多演一场。苏芷平静地说,我们准备十一月在市体育场开一场大型的音乐会,也就是演唱会。现在正在加紧排练,到时会有媒体宣传,我们可以籍此机会让更多的人帮助张莹,最好能找到合适的骨髓。她见我呆呆地看着她,便停了下来,看着我的双眼。
  我抓住她的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决定去找一份工作,在十一月来临的时候。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干些什么,心里也很矛盾,想多点陪张莹,又想结束无所事事度日子的生活。后来我在市里一家网络公司做程序员。这家网络公司不久前曾雄心勃勃地推出他们的虚拟社区程序,没想到轻易就让我弄瘫痪了,所以他们才看上我,否则以我高中毕业的文化,谁肯招收?我擅长PHP编程,刚好他们后台的程序都以PHP为主。记得当然他们那个社区程序正是用PHP编写的。而他们给我的第一项任务便是完善并短期内正式发布社区程序。
  我和张莹说了苏芷的打算,她睁大眼睛说,苏姐姐真好。
  我刮刮她的鼻子笑道,我和她住在一起,你不吃,吃那个吗?
  张莹脸红了一阵,嘟嘟嚷嚷地骂我臭美,过了一会又说,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我还是希望在我死后苏姐姐能永远陪伴你。
  我不禁恻然,把她揽入怀中。 她把脸贴到我胸膛上一动不动,许久才幽幽地说,我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十一月。也许要令苏姐姐他们徒劳了。
  不许说丧气话, 一切都会好的,想信我。

张莹终究没有熬过十一月。那天我在公司上班,外面下很大的雨。我的双手离开键盘交叉在胸口,望着窗外发白的天空。电话铃响了,我迟迟不敢去接,因为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终于抓起电话,是张姨。她沙哑的声音颤抖着进入我的耳朵。我跌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作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凝固了。
我向总裁递交了辞职信。他脸露不悦,迟疑着未置可否。我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无非是对虚拟社区程序的渴望罢了。僵持了半天,他终于叹了口气,同意我辞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突然辞职,对于你这一决定我感到很遗憾。他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说。
在创造虚拟世界的时候,我的现实世界却已经崩溃了,今天,我所爱的女孩永远离开了我。我压抑着痛苦说。
他怔怔地看着我的双眼,点头道,节哀顺便。
我把两张软盘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转身便走。
总裁不久将会发现,那软盘上存的便是他们想要的虚拟社区程序。

我躺在楼顶上,望着十一月的天空。天幕中仿佛飘着雨,那雨中相拥而泣的两个人而今已相隔两个世界,只有风雨中的记忆仍久久地伫立在接壤两个世界的桥上,每天每夜,我的心都绕着记忆在那桥上徘徊,等待我所爱的人回来,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的张莹,还有我的大狗副警长。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是苏芷。她坐在我身边,淡淡的体香弥漫周围。
你两天没有吃饭了,她心疼地说。
我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我的生活的女孩,一个没有过去的女孩。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想这样一个问题。苏芷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她有着怎么样的过去呢?为何她在我面前从不提及自己的往事?
还想着她?苏芷小声问道。
嗯,还有我的父母,我的大狗副警长。我把戏目光移向天空前,瞥见苏芷痛苦的表情,而我的眼睛悄然闭上一阵,有一种液体从眼眶里涌出,顺着脸颊滑落,然后目光定格在望着天空的方向。
我……苏芷欲言又止。我转过脸看到她满脸内疚的神情。
我叹了口气,缓缓地问道,你和泰景实业的李总是什么关系?
苏芷浑身一颤,吃惊地望着我,许久才轻声说,他是我爸。
是他让你来的?
你都知道了?她的双眼掠过痛苦的神情。
我闭上双眼表示默认。
爸他很内疚。去年我从日本放假回来,看到爸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憔悴,我不知何故,也不敢问,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 我得知他曾叫人在他的合作伙伴,也就是你爸的车上做手脚,导致悲剧的发生。爸是后来才知道我已知晓事情真相的,他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堂堂的男子汉竟在我面前落泪。他说如果自首可以挽回一切,他情愿去自首。后来他了解到你的生活,便让我辍学来照顾你,直到现在。
我站起身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转回头对苏芷说,这些话我已听过两遍了,从你口中。
她蓦然惊道, Chilly是谁?
是我,一个在网上爱你的男人,他说过萧寒会原谅你,原谅你爸的,不会改变。这么久我都走过来了,我不想恨任何人,何况你为我付出太多了。
苏芷扑倒在我怀里,几个月来她忍受住了一切。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看着死神夺走自己心爱的女孩。
看这雪山飞狐吗?苏芷仰起头问我。
嗯。我点头。

那一天没有雨,我在车站里给苏芷打电话。你在哪?音乐会就要开始了。苏芷急道。
车站。
你不来看音乐会了?
不了,我要离开这个城市。
许久,苏芷才幽幽问道,要到哪去?
远方,朝着那个小孩向往的地方。
无可挽回了?她小声问,为什么会这样?
有。我转身倚在墙上说。
怎么办?
石头剪子布,你赢了,我留下。
你……这样怎么行啊?
数一二三,手上做动作,嘴上说出来。
好吧!苏芷迟疑了一会说,不许骗人。
嗯。开始吧,一,二,三。
剪子。苏芷道。
我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掌,苦笑道,你输了。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你等着,这边试音要放一首歌,你听听吧。苏芷说。不一会,枪花的十一月的雨在我耳边响起,一首我曾经最爱听的歌。我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雨中的桥上,张莹撑着伞向我走来。
要走了。我睁开眼,电话从我手中跌落。
苏芷伏到我肩上抽泣不已。她竟耍花样飞车来到这里,在我将要离去的时候。
刚才的不算,再来!她站直身子,扬扬拳头说。
好,再来,我倒真的希望再试一次,不管结果如何。
石头,剪子,布。我们一同喊道。
我握住苏芷的拳头,苦笑道,你又输了。
嗯。我等你回来。她眼里闪着泪花,轻轻吻了我一下说,你永远是我的房东。
好,回来再跟你算帐。我一甩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半小时后,我在北上的列车上像那个小孩一样望着窗外的远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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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我的朋友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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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5-18 08:26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萧寒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萧寒
会员

When I look into your eyes I can see a love restrained
But darlin when I hold you Dont you know I feel the same
Cause nothin lasts forever
And we both know hearts can change And its hard to hold a candle
In the cold november rain
Weve been through this such a long long time Jusy tryin to kill the pain
But lovers always come and lovers always go
And no ones really sure whos lettin go today Walking away
If we could take the time to lay it on the line
I could rest my head Just knowin that you were mine
All mine So if you want to love me
then dalin dont refrain Or Ill just end up walkin
In the cold november rain
Do you need some time...on your own Do you need some time...all alone
Everybody needs some time...on their own Dont you know you need some time...all alone
I know its hard to keep an open heart
When even friends seem out to harm you But if you could heal a broken heart
Wouldnt time be out to charm you
Sometime I need some time...on my own Sometime I need some time...all alone
everybody needs some time...on their own Dont you know you need some time...all alone
And when your fears subside
And shadows still remain I know that you can love me
When theres no one to blame So never mind the darkness
We still can find a way Cause nothin lasts forever
Even cold november rain
Dont you think that you need somebody Dont you think that you need someone
Everybody needs someone Youre not the only one
Youre not the only one
我一直以为Prince的Purple Rain是给我带来最大震憾的情歌,可是,当我听了Guns N' Roses的November Rain后才知道,原来在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和Purple Rain外,还有一首更让我感动的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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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5-18 08:28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查看萧寒 的IP地址 | 编辑/删除 | 引用/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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