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这样，在一些比较随便的场合，罗会显得很亲密地搂着我的肩膀和其他人说笑；他用摩托送我到半路，会突然把我扔下车，任我一个人走回家；他可以不管我在做什么事，一个电话把我叫去他家，只是听他新练好的一首歌……他可以把我随意掷放在任何一个角落，心血来潮时找出来，然后再次遗忘。

他知道我爱他吗？
也许他把我看作是他生命中本应存在的事物，我的存在是那么理所应当，以至于他从不用费心考虑我存在的方式。

我为什么一直服从于他？仅仅是因为我爱他吗？
也许这也出于一种习惯。七年了，仿佛一切已成定局，不允许再费心思考。永远的若即若离，我抓不住他，但他绑着我。

高中的时候，罗坐在我后面。每次我回过头去，总会看到他对我邪邪地笑。那种笑容让我无法摆脱，于是我开始迷恋。
上课的时候他总是睡觉，我感觉到背后安静地如同真空，然后我突然回头，害怕他消失。
高三的时候，他开始频繁地旷课。我是班长，老师派我把他找回来。我可以清楚地知道他在校园里哪个角落架起修长的腿抽着烟。我冲过去，夺下他手中的烟，用脚踩灭，然后拽着他去水池边命令他漱口，除去烟味。他开始会反抗，后来就像例行公事般听我的话。他总是带着他邪邪的微笑看我。我知道，他嘲笑我的一本正经，他渴望自由无拘无束，然而，欣赏我被束缚，欣赏我被摆布，是他的乐趣。

我在大学里读中文系。他没有考上大学，在我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店面卖各种光碟。
我的大学课程挺轻松。下午，他总会让我去帮他看店，他开着摩托瞬间消失，从不说去哪里。我得到的好处是店里的片子可以随便拿去看，以及成为他最信任的人。

他热爱音乐，他自己写自己喜欢的歌。我常是他新歌的第一个听众。只有他抚弄他的吉他时，我才可以从他身上感到一些温存。有时，我觉得自己的责任是要感化他的灵魂，然而我从未真正接触到他的灵魂。
几乎每天我都会买午餐送去给他，我慢慢了解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靠近店门的时候，可以看到他和买碟的女孩子们调笑着，或是有陌生的女孩坐在他的腿上，他把着女孩的手教她如何弹吉他。
在我把午餐放在柜台上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保姆。

大学毕业后，我到一家报社做记者。工作很随意，采访自己想采访的，记录自己想记录的，行动也不受限制。
上班的第一天，罗在报社门口突然出现，送我一朵玫瑰，笑着祝贺我自力更生。他的口吻分明带着嘲讽，但我习惯了。那么多日子以来，我早已习惯于他对我亦真亦假的嘲弄。

婕打电话给我，很喜悦地约我见面，说是有好事告诉我。
婕对我说：“昨天我和罗一起去江边，那时已经晚上十点了，铁门都锁上了。罗就带着我爬铁门，好刺激！然后在江堤上，他紧紧地抱着我，然后……吻了我……”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丧失思维。忘了是如何和婕告别的，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去罗的家。

“婕是我最好的朋友，她那么单纯，你不要害她！”我喘着粗气，瞪着罗。
“你是吃醋了吧。”他平静地看着我笑道。
“你……”我刚想说什么却一把被他按在墙上，他的吻落在我的唇上。能得到他的吻对我来说是那么遥不可及，然而真正拥有的时候，只是觉得无聊而厌倦。

婕后来和我断绝了关系。她始终认为是我破坏了她和罗的关系。

我每天下班都会去超市买些水果、速食面带去罗的家，和他一起吃最简单的晚餐。
吃完饭，罗去洗澡，我做在沙发上翻看茶几上摊得乱糟糟的杂志。罗每次洗澡都会忘了拿毛巾，他把卫生间的门开一道小缝，我把拿毛巾的手伸进缝里，头则扭向另一边，闭上眼。罗总在接过毛巾的时候大笑，他说我那时候的样子像害羞的初中生。
罗很少会想到送我回家，每次都以门在我背后砰地合上当作告别。

我不知道罗到底把我当作什么。我是他心血来潮时的玩偶吗？我想过离开他，想过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值得我去爱，为什么值得我付出。可是无法摆脱这一切。所以说，被爱的那一方永远是胜利者，不想失败就永远都不要主动地去爱。

依然可以看到不同的女孩子坐在他摩托的后座上亲密地搂着他的腰；依然听他对我的嘲弄，或者突发奇想送我一朵玫瑰花；依然随叫随到地做他新歌的听众，帮他煮方便面……

我心甘情愿地进入了这样的轨道，爱麻痹了自己，我习惯了不去脱离。

现在我能做的，只有保佑自己不要在他爱上我之前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