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时光消逝[作者：白白]
不知道为什么要写下这个标题。我最初是在孙甘露的书里看到的这六个字，据说原为某位法国作家的某部作品的标题，它在孙甘露的小说里一再出现，那部中篇小说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做《请女人猜谜》。我连着读了三遍也没有看出那个谜底来，也许是因为我还不够聪明，直到我头昏脑胀地丢掉那本书。然后我就从床上爬起来给张哲写E-mail。我说“新年的爆竹声真寂静，死一样的寂静。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那个时候他正在泰国旅游，真是个幸福的孩子。
这是发生在寒假里的事。现在寒假这个词眼对我们而言似乎已经非常遥远了。
寒假里面我开始写一篇小说。感觉上面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一本正经地写字了。确切地说，从去年九月份开始，除了必要的课程作文以及张哲的E-mail，我就没有写过任何东西；即便是BBS上也只是发发灌水的贴子，很快就被斑竹删掉了。总之，我成为一个越来越懒惰的人。一个星期穿同一件衣服，抱同一种心情，不对食品和睡眠以外的任何事情感兴趣，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
我把这些都告诉张哲，我说我担心自己十年之后将会成为一个神情懒散的女人，不想工作，惧怕人群，不愿意与社会接触。我会非常贫穷，贫穷使人变得拖沓，拖沓催人迅速苍老；而一个女人一旦开始苍老，那么日子也将如死水般到头了。有时候我一个人走在阳光下会突然的晕眩，突然之间。
张哲回信说，不会的，白白，你不是这种人。你不会贫穷。你将会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即使乏味但有保障，拿着不低的薪水，这笔钱足够使你自己丰衣足食。况且十年后，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定已经嫁人了。
我相信他说的话。他将在今年九月飞往地球的另一端的那个自由国度。他说白白你知道，我其实并不想走，但这是我父母的意思，早在我初中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事情。他还说但是我在三十岁之前一定会回来；不知道白白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应该已经结婚了，可能还有了孩子，不会认不出我了吧，呵呵……我感到心被一刀一刀割裂开来的疼痛，但是我一直在笑，我对着屏幕独自微笑。我想说亲爱的张哲你不需要交待那么多的，不需要，真的。你只要说三个字“我要走”，三个字就够了。但是我终于没有那么说，因为我发现在之后的几分钟里自己居然哭了。
我对张哲说，我在小说里用你的名字可以吗？
他说呵呵，用吧。不过写完了要给我看。
“张哲，打开智慧，真是好名字。我就是喜欢这个名字，喜欢得不得了。”
“而多年后你会发现这实在是个平庸不过的名字，全上海有一千两百七十六个叫做张哲的人，他们经历不同，性格各异，以各自的方式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这是我写在小说里的两句话。
其实张哲实在不是一个可以用在小说里的好名字。我常常写到一半就开始对着它发呆。也许我用它也仅仅是因为他叫张哲。没有什么原因。
张哲对我说他一直想不清楚爱情究竟是什么。那阵子他正为他女朋友的事情烦恼着。
我说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觉得自己爱晶莹。
他说觉得爱应该就是快乐。和晶莹在一起开心，所以觉得自己是爱她的。
我再次微笑。我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单调无味惹人厌烦了。我说别问爱的答案。我已经不再尝试用这个问题来困扰自己了。
那一天我们还谈到了接吻与做爱之间的距离，还有婚姻、家庭以及社会责任等等。这些严肃的，可以有所归结的话题使我们的表达能力和表达欲递增。但是我们再也没有谈到爱情，爱情是游离于这个范畴之外的概念。也有人说，爱情是个伪概念；也许他是对的。
第二天我给张哲写了一封信。主题叫做1/3理想，用两百字描述了想象中的自己的婚姻，笔调柔软湿润到极致。也许这是我唯一一次没有对婚姻抱有悲观态度的叙述。晚上收到他的回复，他的1/3理想。字里行间有难得的流畅。然而，我们的1/3理想，十年之后不知道会不会被时光冲刷得面目全非。
十年之后也许我们依然相信爱情，但却已经不再需要它。
我从校图书馆借来周洁茹的《小妖的网》，读的时候想到棉棉。什么时候开始我爱上这些七十年代出生的女子？她们年轻美貌，聪慧敏感，受过良好教育，有不错的家庭背景，她们看过去很好，简直好极了。但是她们身上存在问题，她们称自己为问题儿童。她们的文字细腻而琐碎，我们从中读出她们的小女人的智慧和局限性来。
常常我从书页中抬起头来，走到户外，明亮的阳光令我瞬间晕眩。这在之前我已经提到过，不知道这属于什么病症。总之这些不成体系的生活碎片使我无法分辨小说和现实哪一者才是真的，这种间或的迷失在我身上时有发生。朋友说你要多晒太阳，少碰电脑，少思考。
然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周末的时候我花大部分的时间来睡眠，其余的时间坐在电脑前面敲字。现在我发现脱离了键盘和鼠标我已经很难做较长的流畅的书面表达了。这实在令人担忧。
而且我至少应该把那篇写到中途的小说完成，我不能总是半途而废。（我的文档里已经堆积了太多半途而废的文字段落。）我给它起的名字是《单行道》。
春眠不觉晓 / 庸人偏自扰 / 走破单行道 / 花落知多少 / 跑不掉。林夕是一个天才。
张哲也是一个天才。他会做精美绝伦的网页。或者说认识他就是从一张精美绝伦的网页开始。关于这些，我在这里已经不愿多说。
有两封信，他做成html的形式发给我。配了很漂亮很漂亮的背景图和很动听很动听的midi音乐。这两封信之间相隔的时间是七天。然而够了，两封就够了，这样美丽的信件害怕自己会承担不起。或者如他所说的“是不是太认真了呢，不是自己一贯的风格啊”。
现在用的桌面是张哲很早之前用过的一张背景，蓝色忧郁，他很少采用这样的基调。（其实我们在颜色审美上存在很大的差异，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方面晶莹的确是和他更有共同点）我在上面写了三行字：
“也许我们每天都在相遇。
“也许我们已经错过。
“也许明天我们就将死去……”
也许这是真的。
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我在看书以及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异常沉默，过分专心。这样的沉默和专心总是让我不由自主的去咬自己的嘴唇。整个口腔充斥着血腥的气味，然后嘴唇上的皮肤开始肿起来。我的血滴在书页上，一会儿就变成了暗褐色，这种视觉冲击使我忍不住想要呕吐。然而我依然继续着，我尝试着将肿起来的那块皮肤除掉，导致的结果是它肿得更加利害。
我换了一张唱片，继续看周洁茹的书。我说过我爱这些七十年代出生的聪明美貌的女作家。林白是1958年生的，但我也很爱她。我最喜欢林白。我始终觉得《同心爱者不能分手》将会是一部改变我一生的小说。
二零零二年三月十九日。
眺望时光消逝（二）
我在字典里翻到一个名词叫做“蓼蓝”：“一年生草本植物，茎红紫色，叶子长椭圆形，干时暗蓝色，花淡红色，穗状花序，结瘦果，黑褐色。叶子含蓝汁，可以做蓝色染料。”多么奇异的植物，我渴望有一天我能够见到她们。我的一个朋友也叫做liaolan，在不涉及爱情的情况下，我愿意相信缘分这种说法。我相信我与这种叫做蓼蓝的植物之间的渊源，可能从三生三世之前就已经开始。
最近听朴树的《那些花儿》，再次感觉到自己对民谣的一贯偏爱。“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la……想她。la……她还在开吗？la……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la……想她。la……她还在开吗？la……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带走散落在天涯。la……la……la……人们就像被风吹走插在了天涯。她们都老了吧，她们还在开吗，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已经败落了的校园民谣。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喜欢植物之类的东西。我想我应该改个名字，叫豌豆、柰子什么的。温婉而恬静，或许可以讨人欢喜。白白是个读起来和听起来都比较晦气的名字。空空荡荡，一无所有。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其实。——最初取这个名字是希望自己可以遇见一个垦那样的男孩子。“垦是一个天才，会做精美绝伦的图片。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就这样隔得很远做着很老的朋友。”（参见安妮宝贝《找到那棵树》）——然而我用了它那么久，从二零零一年的夏天开始，从sickbaby开始。现在我已经离开暗地，却依旧游魂一个。一年前我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一年后依然。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碰得头破血流却终于又回到了原点。我常常想，这么久过去了，为什么自己还是这样呢？很失望。
回到原点，我终于又可以在周末的夜晚懒散地倚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一本现代汉语字典。我很气闷，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再做下去。我收起了他的照片，拒绝他听的音乐，他读的作家作品。全部收起来。他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屋子里，然而这里却到处沾染着他的气息。正如安妮形容的，“好像一场出了故障的电影，看到半途，意外地停格。黑暗中银幕上凝固的是突兀的画面。没有说完的语言，没有做完的事情。徒留空白的怅然。”还有我蓄到中途的头发，尴尬地零乱着。这真的是一个尴尬的姿势。
我是一个喜欢有姿势的人。
合上字典跑去浴室的时候已是满手漆黑（纸张上的油墨），往浴缸里洒了很多浴盐进去。最近我越来越觉得水是安全的东西，也许有一天我会甘心溺死其中。
我熬夜读亦舒的小说，看掉两部。《我们不是天使》和《她比烟花寂寞》。自己佩服自己。我一边喝冰牛奶一边嚼巧克力糖。我想我在放弃自己。熬夜，久坐于电脑前，食用过量甜食对皮肤和健康都是极其不利的。狠嚼巧克力的时候只想到他曾经说最喜欢牛奶巧克力，加臻仁，加葡萄干。我们都是那么溺爱甜食的人。我一直在担心自己未满二十就已经患上血糖毛病。晶莹说得很嘲，“希望你回来的时候不要变成焦点在x轴上的椭圆。”我曾经听他描述过甜腻到极致的American面包圈，所以晶莹的担心不无道理。
我一直在寻找一盒生产日期是他的生日的巧克力，最好是牛奶的，加上臻任和葡萄干。然而很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如果有一天你在上海的某家超市的过道里，见到一个跪在地上专心致志地察看每一盒巧克力的生产日期的女孩子，那极有可能就是我。我相信除我以外恐怕很少有人会这样爱一个人爱得稀奇古怪。
读完亦舒的小说是要感慨人生的。人生，呵呵，人的一生。唏嘘又有何用？想亦舒经常描写到的一个场面“她用双手掩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流出来”。这是历经人世悲欢起落后的感慨姿势。
游走悲欢的姿势。
第二日去校友录看到他在自己班级里的留言。很长很耐心，一条一条，依照时间的先后排列下来。他走之前的留言板上是看不到他的话的。相册里有贴日常生活的照片，没有人，只有物质的布景。感觉他比从前开朗，虽然所谓从前不过是十几天之前。也许新的土壤新的生活模式给了他自由呼吸的空间。我相信有些时候换一个环境对人的成长是有好处的，如果有条件的话。我很高兴看到他拥有这样快乐的气质。快乐的气质是得来不易的。
想起不久之前他在一封E-mail末尾处写的一个句子。“哲——一个没有自信、在风中瑟瑟发抖的男孩”。恍若隔世。
笑，很颓废。
把他的留言一条一条整理下来，存进文档。还有照片，拉下来放进图文夹。我总是耐心地做着如此琐碎的事情，有时候过于耐心。不知其意义何在。意义何在？
这是一个多么容易郁闷的季节。
对，郁闷，就是这个词眼。郁闷的时候我非常想唱歌，想大声唱歌，想痛哭流涕，想奔跑和尖叫。然而事实上，我端坐着，我很安静，我一言不发。我已经郁闷得不再拥有任何表情或者言语。现在我开始明白SIN为什么改名叫dummy。沉默是金，至理名言。
乍暖还寒的天气里面，人很容易就陷入郁闷。
我总是在学校空荡荡的大楼里行走。每一间教室都开足了100瓦的日光灯，每一间教室都空无一人。这种纸一样苍白的灯光把整个无声的空间照得触目惊心。窗外的天空像是伤寒病人的脸。谁创造的这个比喻，多么形象。还有人说，天空的蓝是一种疾病。我相信只有居住在上海的人们才会写出如此丝丝入扣的句子。
这座城市负载着太多人声鼎沸和繁华精致，有时候却空得像一个容器。The city is so empty...只因为这里没有你。The city is so empty...这天地仿佛要失去主题。
P.S. 在《萌芽》上看到SIN的文章《我和兔子在淮海路上过马路的若干种设想》。很长的标题。在暗地看到这个贴子的时候是在学校，一个星期二的下午，很偶然的机会。已经是上学期的事情，那时候我已经很少去暗地。当时我在看完以后给SIN做了很认真的回复，然而因为网络的问题没能贴上去。那本来可以成为这篇文章的第一条回复的。回家以后我去暗地再次的阅读了它，然而终于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我的朋友乔说，很多事情断了就是断了，并没有继续的机会。所以淳子在书里写着这样的句子：“人与人分手便往往是永远。”也是类似的道理，并不仅限于爱情。
二零零二年四月二十一日至二十四日。
白白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是有灵气的女孩
我爱她如同爱烟花
http://www.baihualin.net/main.htm
这是她的个人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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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见你，热烈地想。
2003-11-14 09:06 P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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