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财迷——给我的偶像宁财神/Agi

　　久仰财神大名，如雷贯耳，申请加入财迷俱乐部。希望不交会费并经常
有活动，回家还能拎俩包袱。

　　我曾和您的偶像SIEG热烈地讨论过您的大作。顺便说一句，SIEG是您的
偶像，而您是我的偶像。就象SIEG在“青年报”的签名档一样套来套去，魔
幻哦。昨天我瞄了一眼我妈爱看的《北京晚报》——首都人民的嗓子、眼珠
儿和脑袋——那上面有张楚的文章评论网络文学。把邢育森、宁财神、李寻
欢列为三驾马车，四驾小马车就是笨狸、安妮宝贝、吴过和SIEG。我当时可
激动得差点在苹果园至复兴门的地铁线上哭出来。这青青草何幸，居然能二
分天下有其半，七匹骏马来了三匹，这都是诸位大侠给面子，更重要的是霏
霏姑娘敬业乐业，不辞辛苦勤恳耕耘啊。让我们为霏霏高呼三声：永远活着！
永远美丽！永远青春！

　　既然说是财迷，咱就得捧一回财神。在网络七骏中俺最希罕财神。不是
别人不好，人家整体平衡分有超过财神的，但论某些突出的地方，财神为诸
位所不及。不知道大家对意大利文学家卡尔维诺的《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
有印象没，是否同意它，我个人是很喜欢的，尤其是他对“轻逸”和“迅速
”这两种文学特质的描写。请看咱们的同道wooder主页“阿木的角落”。（
此篇为“轻逸”，共有５篇）我认为财神达到了“轻逸”和“迅速”这两种
很少有作家达到的美，而事实上有很多作家穷其一生也不能了解这两种特质
。另外他的作品很“易见”，这又是很多作家不肯做的，因为这样就不能吓
唬老百姓了。我烦死这等作家了，他们就象暴发户得了现世宝，埋地三尺惟
恐走光，认了几个字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在文学方面我比较的唯美，不是说词章一定多藻丽，但文学必须有“文
学性”。白贲也好，獭祭也妙，但首先要有文学性。楚辞汉赋有其铺张比附
、汗漫无间的美；《古诗十九首》和民间小调有其素朴直接、钓人心肝的美
，几句简单的话能让人激动得浑身颤抖。但不幸的是绝大多数作家都是在码
字儿。包括有世界著名的文学家（得诺贝尔奖的），大多数中国现代文学大
师们，还有现在中国全部当红的作家们。他们文学修养没问题，笔力功力也
很了得，就是不懂得“文学性”为何。因为文学性就象“美”一样是难于描
述界定的。比如美的东东一般有XX特征，但有那些特征的不一定美，照着那
些特征硬写就会造成佛所说的“迷指失月”；或者没有那些公认特征的也可
能美，打破了一向的规律，开辟新境界。开始有的人会不习惯，但人之于美
，有同好焉，大家会很敏锐地意识到新的美点并加以热爱，于是“美”就又
增加了新特征并造就又一大帮模仿者。所以——我也只能说财神的作品有新
的境界并有文学性，上理论的纲，全面回顾就不行了。但可以说说某些给我
深刻印象的东东。

　　财神喜欢戏仿和反讽，这种机智（wits）是我喜欢的。代表作为《西游
记外传之寻找猪二》。财神常模仿某些原型的人物、情节、词句……然后加
以颠覆。所谓反讽，常常给人一种“跌落”的感觉，本来大家照着集体无意
识期待看到某个情节某段对话，开头一切顺利，到了节骨眼儿上邦当一声掉
下来了:-)。凭这个就很后现代了，而且他作来全不费工夫，因为这是他本
有的东东。不象成名的作家——以张抗抗《情爱画廊》瞎渲染性、王安忆《
长恨歌》模仿张爱玲为例——象半世节妇突然改嫁（具体评论见李敖对台湾
某竞选者的攻击），弄得我都生头皮屑了，她们得赔偿我损失。可见老狗玩
不来新把戏呀。女作家还算肯改的，男作家拧着一根筋留在废都高粱地里作
白日梦就是自哙以下无足论也了。文学想要前进，总得意识上先前进呀。没
有比意识更易变的，也没有比意识更不易变的。悲夫！

　　财神的文字我也很欣赏的，能得中国语言之妙。俺热爱汉语，看到不好
的汉字就痛苦。汉语的音乐性，四声去入，音节长短给人的意识带来的影响
一直没什么人研究。张中行说他在北大上学时，刘半农给他们上音韵学课，
说“五微”韵有“惆怅”的感觉，要有高等数学基础才能学，因为到后来要
用数学模型解释？怎么俺没生在那个时候啊？汉字每个字都可以独立成字、
词、句，可以组出无限可能的文本，从最小单位字就开始曲折（居然有“帝
国主义”语言学家说俺们汉语是孤立语呢，啊呸！*Q*），象围棋一样，每
个字都有同等地位，变化远大于国际象棋。而且汉字使用起来又有“六书”
等习惯，看一个汉字得到的信息无级变倍于任何拼音文字（谁要闹汉语拼音
化我就跟他急），这说明汉字有绘画性。汉字还能散点透视，整体大于部分
之和，加在一起裂变，小至纳米级又出现新特性……这又从平面的绘画向三
维四维无数维发展咧。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不是维度能衡量的，而是要看混
沌和模糊的效果。看天下的文字，能做到这一点的，舍汉字为谁？唉，咱们
自个儿家里有宝贝，如贫子衣襟中藏的宝珠，却满大街要饭，跟着不成器的
去了。余华全学翻译小说，号称基本不看中国书，出国带四个翻译，真不嫌
丢人现眼。真有本事你看原文好了，也能学得好点儿啊，任何一个好的作家
，不可能没有语言的敏感。跟着糟糕的翻译小说能学汉语吗？能学到人家那
种语言的美吗？就这也给捧红了。财神的文字常带着韵律，不仅是压韵，而
且有很不错的节奏，让我的阅读常很愉快。很多人重了压韵就不重视节奏了
，其实看英文的素体诗，并没有压韵，但仍然觉得美，端在乎节奏；中国的
古文不压韵脚也美，也是节奏好。还有汉语特有的，对汉语之美很重要的排
比和对称，隔句对，当句对，互文，小令一样的长短句式……零零星星都能在
财神的作品中见到（我吹捧得有没有过分？也许这是我的理想:-)）。

　　财神更好的贡献在于引入了新的视角和写作手法，这是他超于任何网络
作家和全体当代中国作家的地方。财神借鉴了电影蒙太奇叙述手法；并且象
布莱希特一样告诉大家这是幻觉；还有着埃舍尔的画、巴赫卡农的奇巧。

　　海明威引入了“电报式”的手法，对于繁缛的维多利亚式句子来了场革
命，影响了二十世纪的写作。其实这个工作经常反复进行。无论是解决什么
问题，做一餐饭，弹莫扎特的小曲，总是简单利落、朴素轻快的好。这是一
种风雅从容的态度。Small is beautiful。可是多少人肯这么做呢？文学
家们一代又一代把奶油和花边望文字上拽，他们以为这就是美，其实这纯粹
是暴发户态度。这样压得文学不堪重负，只好找一种新形式，新文类（genre
）来逃避，然后这种新文类又迅速被玷污，失去它初生之时特有的清新明快
——简单，朴素而美丽。大家看看文学史的轮回是不是这样？其实每一种文
类都不会过时，什么题材也不会写尽，只是林子一大什么鸟儿都有，就象财
神说的，三里屯酒吧卖咳嗽药水儿的都出来了。市场一饱和，边际收益递减
趋零，得，大家又开发新的处女地去了。中国的文字在清末已经很老了，多
少人旧体诗的功底很深，格律意境雕琢极好，可是写的东西全无生气，倒是
革命领袖毛泽东和陈毅放了最后的光芒:-)。于是大家向欧化长句子求救，
改造汉语，要“拿掉脸上的毛”（刮胡子的“现代化”说法。胡适的建议），
发展新的文类——学了个不伦不类。我喜欢的沈从文和萧红是有深情，天真
敏感，心地柔和，文字的表现又能跟上，别的人就不能提了。倒是张爱玲从
中国的旧典习得了汉语的美，又加添新的东西表现出来，所以她现在越来越
红，毕竟是令人佩服的。

　　本来文学的写作是要通过文字来引起人的幻觉，达到审美/丑/不美不丑
的平常……的效果。文字是线性的，平铺的，是在时间上延续的，算是种时
间艺术。我们总得从这个字延到下个字，等文学家给我们从容铺叙，让他/
她/它(-Q*)来指挥我们的情绪。少有人能一目十行，瞬间共享，而且通常拼
音文字不允许你那么做，性、数、格、位……要不留神就会理解错了。但汉
语的天然优越在于抛弃掉了字面上呆板的语法，让你在上下文中自己组织语
法，你多读些中国文字就会懂了通假或某时代的句法句式，这样读任何古代
汉语，任何中国的文类都没问题。（请大家千万别跟着汉语教材学阅读，那
是不通的《马氏文通》的余孽。俺们美丽的汉语就这么给糟践了！帝国主义
欺凌中国人民的时代还没过去！）这样您在综合浏览汉语的时候（一目十行
或一页），通常能得到共时性的感受，这与二十世纪的新艺术——依靠光波
传播，既非空间艺术也非时间艺术，而是以瞬息性共时性为特征的视听艺术
——电影有共通之处。俺们汉语时髦着呢，跟国际接轨着呢，是未来唯一能
和新艺术（还可加上多媒体、网络什么的）抗衡的语言耶。等着瞧！

　　如果作家对汉语的特征没有敏感，就会在平面上延伸时间，在词句上下
工夫写“美文”，那他永远没出息，最多到贾平娃的水平，思想深刻倒是能
当鲁迅（鲁迅简直是中国作家的梦魇，我怎么就从没喜欢过他呢？）。但这
两位对汉语语言没多少贡献。贾是赝品古董，烂糟恶心；鲁是副刀笔吏风格
，充其量好听点说，象“汉庭老吏判辞”，那只是文类文风的一种，而且是
很少用的一种，还不如看《龙筋凤髓判》呢。而且这么刻酷对世道人心可没
好处。我是同意《诗经》的：一言以蔽之，思无邪。温柔敦厚而已——扯远
了，咱们还是谈写作技巧吧。有很多作家对作为“时间艺术”的汉语都手足
无措，汉语的音乐美意象美都注意不到（以余华为代表）。但文坛就是被这
群贫农霸占，象SIEG说的“胖庙”们（以王蒙为代表），在纸面上现眼还不
够，最近居然来评定网络文学了！要是网络文学被他们牵着走，那文艺复兴
的希望就全没了。财神你给我挺住！

　　蒙太奇意思是“剪接”。电影至少一半要靠剪接（剪辑）成就。存留画
面的长短（以1/24秒为单位），多一格少一格感觉就全不一样。点是否接点
，光是否接光，什么颜色接什么颜色，靠着“视觉暂留”的原理和人的大脑
对光波的生理反应，电影就呈现出不同的效果。剪接屏弃了过渡交代的语句
，大大减少了画面语言的冗余度。比如《2001年漫游太空》，是前一个画面
类人猿望空中扔根骨头，下一个画面（1/12秒的速度）在那个点上是一艘骨
头形状的太空飞船。文字描写要多长？毛泽东的“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
磨过”是“迅速”的经典，还有谁呢？但电影能很轻易地做到这一点。《公
民凯恩》在一张餐桌旁，靠凯恩夫妇的服装、坐姿、看的报纸的变化打发了
他们几年中从新婚的爱恋到怨偶的冷漠。说起来又得多久？《毕业生》里达
斯汀·霍夫曼闷闷不乐地从床上爬起来，开卧室门出去——直扑进了游泳池
——时间地点都变了：上一镜头从里面拍是卧室的门，下一镜头外景拍可是
游泳池更衣室的门。文字可能么？文字有意无意地遵守三一律（可俺们的古
诗词根本不尿那一壶耶。请大家学古诗！毛的经典也是词的形态呀！），电
影就革了命了。这带来简练迅速的好处，人的想象能自动填补这个空隙。我
听说财神拍过片子。请看《缘分的天空》：


　　我步履蹒跚，进了店我问小姐：“您这儿有不打折的吗？”婷楞了
　　一下问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我告诉她：“我对你的感情
　　绝不打折，礼物就也不能打折。”当时我祈祷着小姐千万别留下什
　　么不打折的东西啊，这时候听到售货员同志一声清脆的回答：“先
　　生，有，在这里。”我的心马上沉入了无底深渊。顺着小姐的手指
　　望去，我掏钱付帐。出了店门，我趾高气扬地对她说：“婷，知道
　　吗，我对你的感情绝不打折，这份小礼物就让我这份爱心昭示天下
　　了，我答应过你，全部要给你最好的东西，这不，我给你买了全北
　　京最贵的手绢儿，以后哭时候擦眼泪都伤不着皮肤。”她当时就傻
　　了，牵着我的手深情的说：“虽然它只值八十块，可我会永远把它
　　当成无价之宝，以后的日子，西湖水干、电信倒闭，乃敢与君绝。”

　　故事是主人公身上没钱了又要在女主角面前逞能，观众的心帮着他提起
来了吧？只见一个镜头顺着小姐的手指指向柜台，财神目下吐血！——切—
—下个镜头安然无事，财神继续狂喷。再一个镜头给了手绢儿，全北京最贵
的不打折Versace，平安过关。这个小扣子极好玩儿，我每次看见就乐。他
的写法完全是用了电影剪接的切。一般的文学家不会这么写，且交代过程呢
，跟耶稣基督的裹尸布似的。

　　再看《亲朋老友》之“留给安家最后的美丽风景---小记门下高徒冰红
茶”：

　　佛祖熄灭房间内最后一盏灯，拉起信徒的手说道：“去吧，用我给
　　你度身定造的拈花之手告之世人，什么才叫聊天狂”。

　　冰红茶飘然入世，带着一丝纯真，透着一丝迷惘，走近网络，融入
安家……

　　这又是典型的电影的开头手法，多用于黑片儿（Film Noir）。一个封
闭镜头(较暗布光)短短交代线索，布下悬疑；下面一个开放镜头（自然光或
布亮光）主人公入世，走向广袤的空间（可能扶一下墨镜:-)），展开整部
电影。各位看见几位文学大家用了吗？这是电影分镜头剧本的写法。

　　我所激赏的“迅速”就是这么来的。各位可以多学电影，尤其电影剧本
的写法。但千万别学中国的“电影文学剧本”，那是文盲的叫法和写法。

　　“轻逸”和剪接的利落也大有关系，累赘少自然轻。当然财神常借着文
字的音韵飘来飘去，在音节的变换中完成文本的行进，这也是达到“轻逸”
的重要手段。各位要知道声速是很快的呀，我觉得仅慢于思想的速度。所以
您要想快，除了思想上的合理裁减冗余，少说废话（我知道这很难，因为大
多数文学家就靠说废话混饭呢）外，可以借用电影手法，但剪接要合理流畅
，别多格少格儿接错了格儿，且得练呢。还要多体会汉语的音韵之奥妙，看
怎么着挪过去就移步换形了。您要是喜欢儿歌，音乐，节奏……那对您的创
作是大有好处的。音乐不仅是背景，它的节奏、调式、感觉会渗入您的血液
和骨头乃至意识，使您写出字来都有板眼，不仅每个字之间有，段与段，章
与章，人物情节都可以赋格对位，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我觉得财神是很有
艺术天分的人，对于音乐绘画以至生活的种种情趣颇有体会，是这些背景造
就了他。他是“工夫在诗外”的model, presentation:-)。

　　表演的态度常常是仿真的，象斯氏体系。但英国伊丽莎白朝的戏剧（包
括莎剧），中国古代戏剧，布莱希特体系，都是强调这是表演，强调间离效
果，会出现戏中戏。现在电影也有在结尾表现拍摄过程，告诉大家这是假的
。财神在叙述过程中有时会表现出全知的上帝的角度，一路仿真到底，有时
就表现出摄影师的角度，告诉大家这是表演，一下子扯回来了。请看《卤煮
男女》的结尾：

　　哎，对不起对不起，我又瞎想了，原来的场景到互说我爱你的时候
　　就结束了。看着飞机冲天而去，我的心又碎了一把，蹒跚走过候机
　　大厅时满眼沁着泪花儿，自己捂着心口扇了一会儿，安慰自己说：
　　“走吧走吧，给自己的心找一个家。”看着我那高达七英尺的伟岸
　　身躯讪讪地在银幕上逐渐缩小逐渐消失，观众们随手把爆米花往地
　　上一扔，齐声嘟囔：“什么破片子，就这还卖十块钱？”这时，银
　　幕上摇摇晃晃出现了两个苍白的大字：剧终！

　　全知上帝的角色一直到尾，突然累了，冒出撒旦的坏水儿，拆解了上面
所有煽情的叙述。

　　摄影镜头虽然限制了我们的观察角度，但也从限制中提供了新的观察世
事的方式。在二十世纪很多绘画的角度用的是电影镜头的取景。哲学中的显
学现象学，据我看也是用的电影镜头客观描述，精确记录，判断悬置的态度
。其他的更多。财神叙述和观察常是通过电影镜头进行的。请看《在路上之
金莲冲浪》：

　　说回咱们金莲姐，且让摄影师把镜头定格在金莲那双四十码的小脚
　　上，慢慢上移，一路上，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紫藕色丝袜……两
　　条雪白的美腿……一条几近透明的嫩绿色超短裙……细得几欲折断
　　的杨柳腰……对不起，我们的镜头一黑，被不明物体挡住了，把镜
　　头后移，原来是金莲姐那高达一米八的酥胸，继续上移……一根令
　　人浮想联翩的玉颈（有颗黑痣恰到好处地镶嵌其上……一个美得让
　　人心醉的下巴……又一个美得让人心醉的下巴……对不起，第三个
　　美得让人心醉的下巴……“导演，怎么回事，丫怎么胖成这样？”

　　啪地从金莲处望后一撤，跳到摄影师和导演那儿，颠覆了前面全知上帝
的叙述。更绝的是结尾：

　　灯光渐暗，观众离场，导演坐在小马闸儿上喘着粗气，音乐也由于
　　马来西亚产的劣质喇叭有点劈而被强行关掉了，地质礼堂的顶棚年
　　久失修，稀稀拉拉散落了些木头屑下来，这在金莲和武松的眼里，
　　应该能算做是最绚烂的烟花了，男女主角手拉着手，心贴着心，一
　　步步朝外面走去，礼堂内是昏暗的，场外是光明的，于是，透过摄
　　影机的镜头，我们看到那一束强烈的白光把两位文学男女的影子刻
　　画的清晰异常。当他们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我们的视力范围之外时，
　　我把从美术馆刻来的即时贴放在了镜头前，两个大字“剧终”。

　　从导演和摄影又望后一撤，是财神在导演他们呢！简直是个戏中戏。

　　戏中戏多了，大家就会产生“中国盒子”的幻觉。中国盒子就是套盒，
象法门寺出土的佛舍利，就放在七重宝盒最里面最小的那个中。咱们中国人
不觉得稀奇，蛮夷就糊涂了，觉得神秘得了不得。意大利一位很著名的文学
家（忘了名字）还写篇小说叫《中国盒子》，内容是逐个打开盒子直到最后
——空的。在二十世纪的建筑中，中国盒子也是常被引用的设计思路和意象。
财神这么一层层地后撤，就逐渐幻化出迷离，象埃舍尔的画一样，让人疑幻
疑真；巴赫的卡农，行进行进，神不知鬼不觉回来了；也是哥德尔的怪圈，
展开去又绕回了开头。这三位大师的作品是封闭自足的，会回到原地；但财
神作品是开放的，象渐开线一样不知哪国去了，空留满场的木头屑。

　　上面吹了那么多，可是我生平第一次捧人（给公司作宣传的不算）。总
而言之，统而言之，财神的大作就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那么好。他体现了
新的视角和新的声音，是文学复兴的希望。网络三大侠之魁首邢育森，写作
是纯粹传统的，笔底功夫纯熟，可惜也被功夫套住，只能在内容上出新，他
的作品发在正统文学杂志上是很正常的，水平绝不比他们差。另一个有特色
的安妮宝贝，可谓轻巧尖新，姿态百出，她对生活和文字的敏感是很好的，
有新鲜的比喻，但是视角和写法还是外甥打灯笼，在旧有的藩篱中怒放奇异
的花朵，苍白零落。SIEG的意象很奇突，文字上也总是要出新，但有的时候
方凿圆枘，格格不入。其实要是把大家的得分综合评定一下的话，财神不能
当第一的。邢育森和安妮宝贝的水平都比他高，因为人家从内到外协调统一
，相当的整饬。财神口水话太多了，不仅跟着音韵走，还跟着枝节和情绪走
。我想这是不是他小时候写作文落下的毛病呢？我就这样，上作文课要玩一
节半，最后20分钟才有灵感呢，憋着小嘴儿捉着笔狂写，写完能伴着下课铃
儿喘口气。我以前觉得这样才如行云流水，感觉不断线，其实这是没有把持
的表现。直到后来大学写毕业论文，文章不厌百回改，我才能既使自己的感
觉一以贯之，又能不断地重复修整，看哪里有不符合感觉的掐了去，不够的
添上来。最后求得我自己能力极限的完整。

　　完整是很重要的。大团圆是完整的一种，轮回是一种完整，善恶有报是
完整，哪怕开放的结尾，要是情绪或作者意图宣叙无遗也是完整。音节的回
归，怪圈的重新封闭，音乐动机的再现……这才能构成自在完满的作品。哪
怕是一小首诗，也是有其内在自足的。财神常不管这个，随着情绪去了，显
得破碎随意，再加上他文字上也不肯修理，乱得有趣。其实财神想一想连金
庸那臭鱼烂虾还十年打补丁呢，您要是能打打补丁，或者以后吸取教训肯定
会很好。因为人通常对于“完形”有着期待，这属于格式塔心理学的范畴，
财神应该是熟悉的，所以要想凭小段儿挣老婆本儿，还要体察大众的需求和
人性的特点啊。不是叫您媚俗，而是在自己的本有水平上完全有提高的余地
。

　　再说点缺点吧。财神的优点中就含了缺点。比如他最近总是戏仿旧作，
少能出新的，也因为他年纪小又懒吧:-)。要是不能当“入世之诗人”，生
活积累少，那就当“出世之诗人”好了。出世之诗人的两大代表是李后主和
卡夫卡，他们着力向内探求，发现人的心灵实大于眼耳能见的外部世界，且
这两个世界本来一体。当主观诗人也得努力呀，要耐得寂寞。财神既然是个
享乐主义份子，大约又不肯行万里路又不肯深入内省，这就无法前进了。原
中国画家陈丹青，以油画“西藏”组画震惊中国美术界，可是他出国以后没
什么出息，现在画起明清扇面儿了。唉，现在的人这么快就老了。财神用完
了网恋的生活积累，也开始写古董系列和改编古代童话了（榕树下的宁子是
财神吗？我自个儿猜的，错了请原谅）。您可别变成另一个陈丹青啊！俺们
大伙儿都指着您呢。


*注*
　　欢迎大家转贴。我一向提倡软件共享，与Bill Gates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也不要著作权。因为要是我的文字能给大家提供点有益的东东，促进了社
会公共福利，那我最后也是会享受到好处的，用不着眼前的一点小钱。转贴
的人请帮我改改错字和文法标点错误就行，否则对不起发给我“消灭错别
字”竞赛奖的中学语文教师。还有请别把对的改错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