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灶炉并不是一个炉子，也是不一个灶，这是个人名，老一代的人们叫这个这样的名字据说是为了吉祥。可是他并不吉祥，在桑田里采桑，雷阵雨过来，雷电直劈下来，人直挺挺死了。
死人是件村里的大事情，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去看，大人不许小孩子看，小孩子偷偷去看，然后发现原来雷劈死的人脸是黑的，想着怎么会黑的，大人说，这个就是“面如死灰”了。
就这样，学会人生当中第一句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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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的意思有很多种，还包括房事的意思，这个好象特别表现在那些的旧影片里，那些面目可憎的人对了花布衣裳妇女说的话。
也有说中国人口为什么这么多，就是因为那时候没有电，晚上黑咕隆咚不能看电视听音乐。
于是人们为了节省，也没啥事情可做，就只能早早灭了蜡烛上床睡觉。
睡着睡着，一不小心地，就生出了一堆娃娃，生出了中国庞大无比的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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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人都听见了我枪响，他们就已经明白究竟是谁死了。
只带一发子弹的人，这样的人肯定是非常骄傲的。
骄傲的人不会用自己的子弹杀了自己。
我像往日一样抗着枪，低着头，穿出树林，在池塘里洗了脚，出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我家的门没有锁，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连床都是用砖头堆的。
房子漆黑一团，灯芯大概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烧成了灰，洋油的味道挥发得满屋子都是。
这味道让我心安，并且不容易让我觉得肚子饿。
竹编的席子即便在炎热的夏天都非常凉爽，那是我在深山的竹林里砍下来的，泉水边的竹子。
进屋的时候我很容易地就听到了，屋子里床那边有人刻意屏住的细小的呼吸。
我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我假意脱了衣服，格外舒服地躺了下去。
藏在床底砖头缝隙中雪亮的匕首在瞬时被我捏在了手中，人笔直地弹起，扬手一道光芒，准确地削向那人的头颅之下，颈上大血管。
我一向都非常自信于黑暗中的判断力，并且自信如何在不利的情况下发起最简单有效致命的攻击。
匕首在离那人面前停住，我愕然停住了手。
匕首在黑夜闪着幽冷的光芒，我看见了那人居然是小翠。
她的表情安定，用让我激动的声音跟我说：“村里村外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再敢要我，所以我来了。”
她用她的手握住我握匕首的右手，放在黑暗她柔软滚烫的身体某处。
她的身体没有什么遮拦，光洁柔滑，我记得我的手在刹那间犹如烫伤般的刺痛。
从此之后，我的手失却了这个世界上最敏锐的感觉，再也无法很平稳地瞄准并且在几乎没有任何颤抖地情况下扣响扮机击中猎物。
砖头床在那一个晚上倒塌了。

五
穷人的姑娘买不起好看的发夹，有种别针是价廉物美的替代品，黑色的，偶尔也有彩色的，形如一个被竖着拉长横着压扁的“乃”字，乌黑干净长长的头发就这么很整洁很容易很美丽地在姑娘头上规矩起来。
开始的时候看见别针就觉得舒服，想起姐姐们好看光滑的头发，后来却不喜欢了，因为突然发现原来，别针不仅仅可以别在头发上，也可以在无聊的时候掏掏耳洞挖挖耳屎的，因此心里非常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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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关在笼子里的鸟好还是自由飞翔的鸟好？狗好还是狼好？猪好还是野猪好？人好还是野人杂种好？笼子里没有猎枪，有人喂有人吹小曲陪所以长得肥羽毛整齐漂亮；狗好主人给骨头，还牵来异性满足它的性需要，圈里随便可以吃喝拉撒，吃了就睡觉。
说起来是人大概是禁锢不住的，刀子一样的个性，所以去闯荡，想说的外面其实也是个笼子，时间和现实做的沙皮可以把钻石都磨成了沙，野猪就这样变成了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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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朋友，比我年长，却和我一样总是沉默寡言。
我常常坐在他的身边用菜油擦着枪管，他则是用很粗糙的手把草绳搓成很细很均匀的条，编织成一双双精美的草鞋子。
夏天的凉草鞋，冬天参和着鸡鸭兔毛暖和厚实的暖鞋，每一双都有不同的纹理，整整齐齐摆放在他家的木头柜子里，让他家整个充满了稻草的清香。
他以此为生，常常坐在家门口的青石上编着草鞋，不时朝着远山那边凝望着，人们说他的媳妇跟随了有着很大声音的火车去了远的地方，他一直盼望等着媳妇花枝招展出现在那座山头。
那些个凝望让他急速地衰老，他在三十岁的时候就白发满头。
以前我不相信折磨这个词语，现在我相信了。
他因为他的媳妇，我却是因为我自己。
这次我去见他的时候，没有带上我的枪。
枪被我擦满了菜油，包在塑料纸里，藏在山里悬崖上的壁洞。
他于是就知道，我要远走了，我将长时间的离开这里。
我问了他一个平时我提都不提的问题：“她是怎么走的？”
他闷声很久，后来告诉我从那远山往西走十多里，就能看见木头与铁钉做的轨道，沿着轨道往南再走十里，就有个小镇的站头，从那里，或许能够搭上巨大长长的火车，然后就可能达到很繁华的地方，遍地都可以拣到金子和银子。
他送了我四双最扎实的鞋子，说：“穿上好鞋子，好走天下的路。”并且，他告诉我他媳妇的名字。
她的媳妇叫银子，她的媳妇打一生下来就希望以后能有很多很多银子。
我于是就告诉她：“我若看见了银子，我会问她。”
我穿上了新鞋子，用刀刮干净了胡子，抛弃了那个叫小翠的女人，没有与任何村里的人道别。
我独自越过了那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