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NDORA
（第一部）
我有一双红色的鞋，他说我很美。
我穿着红色的鞋子在天空下蹦啊蹦，而他说不要蹦了。我停不下来，半空中问他为什么？
他看看我，不说，神秘的笑。

浅灰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没有头发。每天早上我都替他刮新长出来的头发。
我摸着他亚洲人一般不毛之地的胸膛。

我可以见他吗，长官？
那要看你怎么表现了。

我想起离家出走的时候，在第一个遇到的陌生男人家过夜，第二天在另一个家。很自由自在，终于看不见母亲的高跟鞋，也看不到那些半夜从母亲床上爬到我床上的男人。
而那些留我过夜的男人都很年轻，可以带我回单身宿舍。不象我妈妈的那些客人，需要在女人家过夜。我把这种频繁看成一种必须，长年的雏妓生涯我发现男人是区别于女人的，他们是活在几个不能添满欲望的器官中卑微的奴隶。
那些留我过夜的男人，有的是落魄的画家，或者贫困的摄影师，有的是高傲的留学生，有的甚至是他们的导师。后来我发现不必换那么频繁。他们中所以人都想长期拥有我。早上他们给我端来早点，给我买些廉价的衣服，晚上跪在地上流出眼泪：上帝啊，多美的屁股。
我给他讲这些时，他睁开灰色的眼睛，“你在我眼里非常纯洁，不像你说那样。”

最后一个嫖客是小学的音乐老师。他常常给我弹珍爱的钢琴，那是他所有家当中唯一没变卖的东西。他常常很投入，只说节选自《鳟鱼》。音符把他熔炼了，而我头一次从肮脏的黑人街区、从母亲放荡的笑声里，听到来自天堂的天籁之音。那天我背对着钢琴，模糊时间、模糊地点，从此再没忘记那一天，但我根本没听见有人进来。他在弹者的脑袋上开了一个洞，被开了一个洞的身体向前倾斜倒在钢琴上，琴键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醒了，转过头看了那个持枪的那个人，而这一眼决定了我的命运。宇宙时间的齿轮紧紧窒息在灰色的瞳孔。
“我看到的那双黑眼睛里没有恐惧，有陌生的爱情。”
那双红色的鞋跟在蓝色西服的后面，欣喜若狂。

他说他也不十分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完全应该补一枪结束任务，突然有一个流星划过干枯的黑洞，他迟疑的看到了我，一个小小的女孩，好象一个没有家被遗弃了的小动物。他说：他看到的那双黑眼睛里没有恐惧，有陌生的深色的爱情。
他就这样带我走了，没有送我去见上帝。
小红鞋被蓝色西服带走了，两个裹在这堆东西里面的身体是不是也在期许什么？当开车驶过了郊区沿着热带的大海飞奔，他抱起熟睡的孩子想把她送到一个独立房间，我发现那个蓝色的外套很温暖，不肯松手，他只好送给我当被子。
醒来时西服的余温荡然无存。披着打开一间间房门到处找他，找到时他已经被开开关关的门惊醒。“找我吗？”我点头。“干吗？”我走到他床边。“冷，”然后抖掉外套钻进他挪出来的一快地方。在那个地方逐渐裸露出一个被艺术界的唐璜们赞美膜拜过无数次少女的躯体。我以一个温暖的蜗牛的速度向他挺进，然而这个堂皇的坚硬躯壳也不是无动于衷，当耳朵终于贴上胸膛，我听到他那颗禁欲得万古不化的心狂跳。我仰起头向他吐出一个鬼脸：很快！
“但我看到一个小舌头伸出来的时候，我快疯了。”
所有的抵御、抗拒、不信任、犹豫，顺势爆破。
我们像太平洋南纬28度的飓风一样，天旋地转。
那是我成为上帝捏早的肋骨排中的一员后，得到的第一次高潮。

我像一只倾倒的药瓶那样躺在警官大人的办公桌上，他多毛的腹部令我恶心。直到那个怪物停止了可笑的冲撞精疲力竭时，我无动于衷的踢开与以前那些不收费的嫖客一样死鱼般的阴茎。

我站在蓝天下，站在星星下，站在辉煌的吊灯底下，站在他的目光里。
不要跳了。
为什么？
红色的鞋子？
为什么？
没什么，很漂亮。
为什么？
饿吗？
为什么？
衣服要散架了。
为什么？
不要跳了。
为什么？
我快晕了。
为什么
你怎么会出现呢？
为什么？
你是个女巫，小小的女巫。
为什么？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对一个罪人来说，被惩罚比被原谅仁慈的多。”

我们会呆在那个平静的小房子里，静静地看书或者听音乐，当钢琴响起，女孩又会不由自主的凭感觉飞舞。旋转，摸索，伸展，每一次开场我都从他怀里飘向音乐，他象一个高贵的芭蕾舞王子，伸出长长的手臂把舞伴送出去，看她飞高飞远，又安然旋回他怀里，凝望里有凌乱的欢乐，风信子花般轻盈的微笑，然后深深的拥抱，为彼此拥有感恩般祈祷。
那些盛开着生命的诗如此憔悴。只要一个轻柔的碰触，等待了一个冬天的冰天雪地绽开整个世界的苍碧。我们守住一个字的秘密，怕一个轻心它会吓跑。

三个月间，我们足迹踏过了阿根廷的赌马场，墨西哥的斗牛场，远航在加勒比海，象水蛇一样在尼罗河游弋。这种濒临绝望的幸福的疯狂，缘自两个亡命之徒对每个明天将世界末日般的恐慌。
我们在佛洛伦萨西尼奥利亚广场被死神追上了。当他掏出枪时已经晚了，我们旁边的来自法国的胖太太应声倒地，我看到他的手臂冒着热乎乎的血。慌乱的人群象一个圆一样整齐地以我们为中心扩散开，直到佩带着拌脚的长警棍的警察赶来时，所有人都指认我们是凶手。
他们一改以往的疏忽查出了我们用的假护照，并非法携带枪支。那个警局里唯一会西班牙语的警官审问我，其他说英语意大利语的考问我灰眼睛的同伴。

那个杂种还挺有艳福的！
总之，我表现不错吧，警官？可以见他了吗？

意大利的日光也是黄金色的，让我想起南美洲的一个夏日，黄金色中的红色的鞋，黄金色中的舞，黄金色的空气中四肢交缠。再也没有明天了。
我已经很久没帮他刮头发，它们象被遗忘的野草再次喷薄在黄金色的阳光中。我吻他的前额，因为他的嘴唇破了，嘴角裂开，鼻子或者说整张脸残破不堪，灰色的眼睛盯着黄金色的空气，绷带下的伤口出血，我知道那不单单是一颗子弹而已。他呆呆的坐在地板上，我钻进他敞开的怀里，像无数次我们相依相畏那样，融化掉一个杀手武装自己的冷冻外壳，脊背贴着胸膛静默到黎明。太阳第一缕阳光刺痛我时，我看到了他灰色的眼睛几乎变蓝了。我知道他的生命正在走远。他温柔的笑了，喃喃地念了一首诗：
我愿做水池边的一只小海龟，看你尼罗河女妖般的舞姿，
纵使暴风雨来时，你把我忘记在门外；
我愿做你划着圆圈的脚边的一棵藤萝，那里留有你身上的一丝芳香，
等我枯败是仍久久萦绕；
我愿做一段不长不短的细丝线，等你百折不挠的穿来引去，
束缚你的一段奔跑；
我愿做生命的原罪，因为我对你是如此的痴狂绝望，
所以，即使你站在悬崖上，也不要望了继续歌唱：
——我是你无数个为什么的答案…………
然后我们想勒死对方般紧紧拥抱，在这个冷酷的旋转的自私的星球上，唯一我能在这个男人的目光中完整，我将永不会在尘埃蒙蒙的世上丢失他。
“我赞美主，”我想这是他第一次向飘渺的造物主祈祷，“愿主保佑你们。”虔诚的轻吻我的肚脐。
这是一次安详的生离死别。我被遣送回国，而他要送回罗马尼亚处决。


第二部
回国后我在他的房子里找到需要的一切，虽然那里已经被搜查过，但我还是知道一些他藏东西的地方。
我偷渡到另一快大陆，这里的人们信奉基督，孩子就降生在基督城的圣诞夜，所以就起名叫Christina.。当她皱巴巴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几乎要失去一个母亲的本能，痛苦的张皇失措。但当她浅灰色的眼睛终于睁开时，我开始明白这个精灵带走了我的一切，身材、青春、光彩、曾经的无知和丑陋、曾经不可抑制的爱和绝望。像那双眼睛一样，她继承了父亲的沉静和细腻，久久地注视着每一个陌生的物体，不吵也不闹。我放莫扎特给她听，她陶醉的睁大眼睛对我露出第一个笑。而她说的第一个发音竟然是“爸爸”。我抱起这个孩子，她是我们最纯净的化身，她洗刷了我们对过去所感到的一切罪孽，为她我要活下去。
因为经受过惊吓和海上风暴，孩子早产，而肠胃不好，我不能丢下她去找份工作，而我带出来的信用卡在这里无效；现金在偷渡时已经差不多被偷光了，我和我的孩子面临穷困了。这时又是卡尔帮助了我。
卡尔是我在申请大学奖学金的办公室外长长的队伍中认识的，他不像旁人那样对我的肚子大惊小怪，而是走到我身边轻轻的问：我可以帮您拿吗，女士？申请完毕后我们坐在一起喝茶。他的言谈没有那么多拿腔作势，平淡也不华丽。当他听说我要租房子时，他说他正好申请完奖学金就在大学的单身宿舍住了，他家产有套房子在海滨刚好闲置下来，“希望你和你丈夫清净的在那里等新生儿的降生。”对这样诚挚的帮助我实在不忍心拒绝。
第一个月卡尔去探望我时，他很奇怪我“先生”还没来。对我的只字未提只好作罢。他给我带来一套胎教和育婴书籍，甚至车厢后面还送给我一套音响，后来他渐渐明白我“先生”是永远也不会来的了。而实际上我拖欠了他无数的房租，甚至到医院分娩都是他支付的。
“那天天气炎热，从长廊里走来一位棕色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女孩，穿着那双红色的鞋，有点费劲地却高傲的拎着小手提箱，于是我就知道这世界上又将多出一个自寻烦恼的大笨蛋了。”

虽然大学奖学金没申请成，卡尔在我怀孕的最后三个月里几乎每天下午都来看我。他看着小CHRISTINA降生，接我们回家后，他向我求婚。
“卡尔，听我说，这是不现实的，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连我的全名都不知道。而且只要我找到工作我马上还你房租。”
“不，PANNY，我不是想趁人之危，”卡尔的蓝眼睛闪着光，“我只是第一眼看到你和你的高傲就爱上你了。我是真的，我愿意做CHRISTINA的保护人，而你们也需要保护，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这需要时间，相信我。看着我好吗？PANNY，看着我，”我正视他，脑子里转着一千个念头，“请给我个机会，好吗？”
“好吧，”

六个月后我们结婚了，CHRISTINA也会叫卡尔了，那天卡尔显的那么年轻，由于我们都没有亲人，就请了所有邻居，他们都为我们祝福，并亲吻美丽的CHRISTINA。
CHRISTIMA一岁就可以摇晃着走路了，我筹划并聚集了整个区的西班牙籍、墨西哥籍、委内瑞拉和哥伦比亚籍后裔的孩子们教他们西班牙语，卡尔舍不得离开我们所以只好在家研究博士论文。两年后他得到了它，并开了家公司。小CHRISTINA在两岁后在许多比她大很多的学生们中间一起学西班牙语，我在家教她英语语法。每次听到悠扬的音乐他会翩翩起舞。四岁时我请人教她小提琴。每天我都听到她一板一眼的拉着单调的音符，而我在她浅灰色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父亲的坚毅、耐性和安静的美。
卡尔公司运转很好，卡尔每天都把大量精力投入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卡尔开始出入酒吧，我知道他开始吸毒了。虽然我也了解到很多企业家也用这种方式解除疲劳。于是我在CHRISTINA的一个个音符中用电脑网络学习经营。
一年后卡尔吸毒越来越严重。我们送他去了戒毒所。半个月后卡尔跑出来，请求我不要送他回去。他向我发誓他会戒毒，我吻着他，“卡尔，请为我和CHRISTINA珍视自己，好吗？”
这样好不到三个月，家里一些角落又藏满毒品。我看着昏睡的懦弱的男人，消瘦、苍白、孱弱。可他的前额那么美。他从14岁开始就一个人独自在这个国家生活，为什么没能使他变的刚强？是什么磨蚀了他的意志？
第二天晚上卡尔兴致很好，我们享受了很久时间以来的高潮，可当他趴在我身上吁吁带喘的时候，我摸到了他背后瘦得突起的肩胛骨，
“那些粉末比我们作爱来的美妙？”我想象他的蓝眼睛该多么慌急。
他慢慢从我身上滑下去，头埋入枕头。趴着，身体抖动，哭了。
我把手放在他头上，他猛的滩开我的手。在枕头中大叫：不要怜悯我！不要！
随后他在枕头里悠悠的倾诉，虽然那样沉闷，却清晰如芒刺般植入我的脊髓。
“而你总是在怜悯我，一直。我一直知道，你不爱我，也不是不肯爱我，你的心里等待着什么……虽然我可以得到学位，可以得到钱，可以得到尊敬，可以得到温暖的家，甚至得到你包裹我一起飞升的美妙的陶醉……可我得不到你的爱。你离一直都那么遥不可及，而我一直又那么徒劳的渴求你，然后我以为我爱你就够了，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多么苛求你爱我。PANNY，我失败了……”
许久，他从枕头里探出幽蓝的眼睛，发狠的吻了我。
“无论怎样，PANNY，我依然爱你。”然后他侧过身体睡去了。我朝着他的脊背，恐惧的，感到灵魂飘到很远的深渊，身体发凉。真正让他上瘾的是他的悲哀。
我朝着他的脊背干枯着，仿佛时间是我的敌人。我没勇气去抱紧卡尔。
后来我终于昏迷过去了。我梦见卡尔，多年来我每夜都梦见我的灰色眸子。但这次我梦见了卡尔，卡尔说我爱你，永远。一步步退到迷茫的雾里。
醒来卡尔不在床上，他在卫生间，头顶进马桶，旁边有只针管。他死了。

律师告诉我卡尔的三百万英镑由我继承。我知道卡尔是约旦富豪的私生子。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的父亲和他的家族是因为暗地里资助分裂党而遭全诛而非什么流行性鼠疫，我曾经为我的CHRISTINA的幸福什么也不顾……是的，什么也不顾！可如今这份图谋是多么沉痛，薄薄的支票多么可笑……

“今天，我们站在上帝面前，为我们的兄弟——卡尔。歌罗西哀歌……”
“妈妈，卡尔怎么了？”
“他去天堂了。……那里很美的。”
“那爸爸呢？”
“……他们一起去了。”
小CHRISTINA沉默了，有一点不高兴。
“妈妈，卡尔在天堂上还知道我爱他吗？”
“一定会的，”远处的风吹得头发四处飘散。“卡尔永远知道。”
我握着她嫩嫩的小手。
“愿他安息！”“阿门！”……

我抚摩卡尔的墓碑，卡尔，如果你知道…………一如你我都不曾知道的：我是爱你的。
愿你安息。

你的鞋子你的脚
你的庸俗你的美

九米呀，这开头还行，后来就……尤其结尾，太烂。别重复，再挖深一点，不仅仅是爱情才能写出东西。别像安妮宝贝那样。
抱歉。
想清楚了再写呀。
不过如果仅做练笔，那就当对下一篇的忠告吧……

写第二部结尾那天下午,正愁没灵感,该死的央视6频道放了一部澳大利亚的<艾米>,感动得没哭死过去.
后来犯困的时候看了一个电视剧(正好是星期二,所有台没节目),诸位不要吐:<怀玉格格>.

宗上:好好的PANDORA给我写烂了,

哎,就这样吧.BLEW:我有一部<九个女人>,刚写到第四个就受不了了,世界上为什么这么多不同的女人,搞的老娘焦头烂额!都跟我一个样子多好~AND:<茨威格短篇>象裹尸布一样恶心(在道里新华找到的),要看传我好了.

CAN老兄请指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把后部写成那样，但看来看去不明白是主题出了问题还是文字有问题，我只是想写一个女孩发现自己爱来爱去没活明白罢了。

而且还有一点没想到：我以为作品是做给自己的，不需要取悦任何人，没想到虚荣得这样需要褒者的掌声，贬者的唾液。望CAN老兄不吝赐教。

我认为，无论如何，说作品只写给自己是一个谎言。真正写给自己的文章不会在bbs上出现，没有了受众，小说有什么意义呢？我的看法是作者不可能脱离读者，但是他可以选择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