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一点压箱的东东:一个人的历史
一个人的历史
我放了一个屁。这时一阵羞愧涌上心头。环望四周,幸好,没有其他人。我的身份可不平常,我是一个史官,要如实地记载历史,所以这样重要的职位自然需要威严,即使诸如四下无人放了一个屁之类的事件也要尽量避免。嗯。
可我发现这样的想法实属多余,因为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其他的人都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可是他们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蓦然之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了。于是我勉为其难又义不容辞地接手了最高行政长官、法官、警察以及史官等一切职务。
不过,整个世界很长时间了都很太平,没有争端,更没有战争,令我大权在握却无所适从。有一则谚语说,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惩罚是给她最漂亮的衣服,再把她关到一个没有镜子的房间里。
于是我想应该把我所知道的历史全部记录下来,辞掉其它的工作,专心地当一个史官。
这个过程是繁琐的。
首先,我要以法官的身份向最高行政长官递交辞呈,然后马上换作最高行政长官的身份提出挽留,经过一翻自己对自己的推辞之后,再以最高行政长官的名义接受法官的辞职。
其次,等我把每一个身份都辞了之后,还要作为最高行政长官自己提出辞职。这需要国会的批准,我问:“有没有人反对?”十秒钟之后没有人吭声。
我终于成了一个专职的史官。
我记载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政府官员集体提出辞职,这可是人类有史以来,无论哪个国家都没有过的事情。我花了多达两百页的篇幅来记述它的始末。
写完之后,我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重重地伸了一个懒腰,可是不巧,这时正好放了前文的那一个屁。
我努力从这个放屁事件中平静下来。我想起大凡古今中外的史官都是宠辱不惊、岿然不动的,比如司马迁受了宫刑还是编出了《史记》,放一个屁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着想着,脸虽然还在发烧,身体却身不由己地睡着了。
我确实有一点寂寞。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想刚才自己应该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世界上的人根本就没有不见;可是这个愿望是不真诚的,我已经歇斯底里地爱上了这种天下唯我的成就感,希望世界上从此真的因我而动。
不知多久以后,我醒了过来。
因为害怕梦会应验,到树下、到墙角、到垃圾筒里到处找还有没有第二个人,找到半夜,直到发现没有人了,开心得不得了。于是倦倦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忽然听到一个声响,把我吓了一大跳。
“扑——扑——”
仔细辨认之下,不像是人的声音,但是似曾相识。经过若干分钟的思量,我终于意识到那是中午那个放屁的回声。
心灵忽然被这种遥远的绝响所震撼,也霎时体味到人类生命之强盛,连一个小小的屁也可以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这时我想应该将这一彻天动地的事件记录在我的史书里面,这样使全人类震撼的事应该被铭记不忘,就像一战二战,就像哥伦布环游地球。
不知不觉,我的世界发现了许多事情,当然都被一一如实地记录在我的历史书里。比如X年X月X日,我放了一个屁,余音绕梁,至三日而不散;又如X年X月X日,全人类因拉肚子在床上躺了一天。记录到这里,我不得不把自己和荷马相提并论,尼采说《荷马史诗》是充满日神精神的白日梦想。幸好荷马时代是一段充斥碰撞的历史。可我不一样,我的史书应该是最完备的,记录了人类全部的喜怒哀乐。因为世界上,根本就只剩下一个人。
直到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的历史也要结束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的史书是修给谁看的。
那么多年以来,世界的夜晚变得安静,再也没有喧闹,也无怪死神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孤独也向我走过来,带着这个问题。
我终于发现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我应该早有个女人,这时我想,人类也不应该只剩下我一个人。我需要一个人来用我的名字来命名我的时代。
在离开世界的一瞬,我想我最后如果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我的历史就是完美的了。但是没有如果。
所以一个人的历史是寂寞的。也许是荒诞的。是死亡的。
一个人的时代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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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投是一种态度!
2002-05-07 10:30 AM 发表 | 举报这个帖子 | | |